學達書庫 > 晨薔 > 我的蝴蝶蘭 | 上頁 下頁 |
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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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的電話響了半天,才把住得最近的陳媽吵醒。等她披衣去接,又是好大一會。但陳媽接完電話,全家馬上忙亂起來。陳媽果斷地叫醒丁文健。丁文健立刻叫她吩咐老劉備車。 很快,汽車就載著他和西平穿過花園的便道,開出大門,飛也似地迎著漆黑的夜駛去。 白蕙也被這忙亂鬧醒。聽著樓下匆忙雜遝的腳步聲,她不知出了什麼事。她披上一件睡袍,走出房門,正聽到汽車發動、大鐵門打開的聲音。 她急急下樓,在客廳見到陳媽,忙問:「出什麼事了?」 陳媽驚魂未定地說;「警察局來電話,美新廠倉庫失火……」 白蕙問:「還沒救滅嗎?怎麼要總經理親自去?」 「聽警察局講,是蔣廠長報的警,只是蔣廠長被放火的壞人打成重傷,很危險,已送到醫院。老爺和少爺是去醫院看蔣廠長了。」 白蕙默默地上樓,想起在蔣家時見到的那個對子女慈祥隨和的長者,不知他傷成怎樣了。又想起繼宗兄妹,特別是繼珍,萬一失去這個一貫嬌寵著她的父親,該會多麼痛苦。 白蕙在床頭雙手合十祈禱,但願蔣萬發大難不死。 當丁家父子趕到醫院時,早有公司和美新廠的職員迎候在醫院門口。 丁文健一下汽車,忙問:「蔣廠長怎麼樣了?」 一個公司的高級職員搖頭歎氣,回答道:「現在還在搶救。醫生說內傷嚴重,失血過多……」 西平緊皺著眉,說:「是誰打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職員把一張紙遞給西平,「這是警察在倉庫門房揭下來的。」 西平看一眼那紙上的字:「給同業聯盟放放血!」只感到滿腔熱血直往頭上湧。他憤怒地捏緊拳頭,緊緊用牙齒咬住下唇,幾乎要把嘴唇咬破。 父子倆隨著那職員快步走進病房,推開門,只見蔣萬發頭上纏著血跡斑斑的繃帶,身上插著各種管子,正閉著眼仰面躺著。 繼宗面色煞白站在床頭,繼珍坐在父親床前,掩面痛哭。 見丁家父子到來,那些圍在傷者身邊的醫生、護士都退後一步。 一個為首的老醫生,面對丁文健詢問的眼光,微微搖著頭,攤開雙手,表示已無能為力。 西平看到這情景,一股深深的負疚之情湧上心頭。 他頭一個念頭就是:我害了蔣伯伯,要不是我堅持籌建同業聯盟,要不是我對他上次所收到的匿名信的威脅大意了,他不至於慘遭毒手。 文健幾步跨到病床前,俯下身去,輕聲呼喚著:「萬發,萬發……我和西平看你來了……」 一直昏迷著的蔣萬發,聽到丁文健的聲音,奇跡般地睜開腫脹的眼睛。他吃力地看了看了文健,又看著西平,聲音微弱地說:「龜田……叫龜田……臉上有疤……一隻眼……瞎了……」 西平明白這是在說兇手。他俯身堅定地說:「蔣伯伯,你放心。一定要嚴懲這個兇手!」 萬發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但兩顆淚珠漸漸滲出來,順著眼角滾落下來。 他再一次睜開眼,看看西平,又盯著女兒看了好久,最後把眼光停留在丁文健的臉上,掙扎著說:「我……心願……繼珍……繼珍……西平……給西平……」 他嘴裡念叨著繼珍、西平的名字,但兩眼卻直直地盯著丁文健。 文健馬上想到,在最近的那次廠長會議結束後,他宴請大家吃飯。席間,廠長們誇西平能幹、有魄力,是他的好幫手。當時萬發正坐在他旁邊,對他說:「我要有這麼半個兒子,也就心滿意足、別無所求。」他回答說:「我看你的繼宗比西平強,老成、持重。」當時萬發尷尬地紅了臉,這倒使他感到,可能是自己誤會了萬發的意思,「半個兒子,」也許是指要西平當女婿吧。因此,如今萬發這句話,丁文健立即理解了。 文健把自己的手放在萬發的手上,鄭重地點頭,說:「我知道了。」 然後,他把站在身後的兒子推到蔣萬發的床頭,威嚴地,不容置疑地說:「西平,告訴你蔣伯伯,你會好好待繼珍的。」 西平當然也聽懂了萬發的意思,他只覺得頭腦嗡地一響,還來不及思考,就被父親推到前面。 西平目瞪口呆地站著,看著蔣萬發。他不知該怎麼辦,不知說什麼好。那個瀕臨死亡的人那麼可憐地用哀求、期待的眼光看著他,似乎他不答應,那雙因淤血而腫脹的眼睛就絕不肯從他身上移開。偏偏他對這個人的遇害是應負責任的。 父親的聲音在急切地催促他:「快,快向你蔣伯伯說呀!」 西平猶如被人催眠了似的木然地對著那張垂死的臉,他終於點了點頭,說:「蔣伯伯,我會……」 他的話還未說完,只見蔣萬發嘴角一抽,好象是笑了一下,眼一閉,就再也不動彈了。 雖然這天是星期天,而且夜裡折騰半宿沒睡好,白蕙仍是早早就起床。她想先到花園去走走,然後就去醫院看媽媽。 剛走到二樓,正見陳媽上樓來,白蕙忙問:「先生他們回來了嗎?蔣廠長情況怎樣?」 「他們天亮前就回來了。蔣廠長死啦。」陳媽低聲回答。 「那,打人放火的兇手抓到了嗎?」 「聽老劉說,是日本人報復先生他們,這兇手可不好找,」陳媽搖頭歎氣,「我看少爺心裡很難過,一直在客廳坐著,不說話,也不去睡,我去叫太太去。」 白蕙走進客廳,見西平雙眼閉著斜靠在長沙發上,西裝上衣扔在一邊,領帶扯在一邊,褲子也皺巴巴的。 她上前輕輕碰碰西平的肩,想叫他回房去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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