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晨薔 > 我的蝴蝶蘭 | 上頁 下頁
五九


  她不說話,只是痛心地朝他搖頭。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所流露的神色,幾乎是在向他懇求。

  他突然氣餒了,把酒杯一推,埋下頭。

  她也把酒瓶放下,說;「上樓休息去吧,借酒澆愁,不是辦法。」

  「我有什麼愁!」他猛然爆發地,「我事業發達,家有嬌妻貴子,誰不說我丁文健福氣好!」

  他把脖子挺得硬硬的,眼睛裡卻迸出淚來。

  「不管別人說什麼,我知道,你……心裡很……苦。」

  苦,有誰真正知道我心裡的苦楚?聽聽,這是什麼話:不知是丁皓的兒子娶了方家的女兒,還是丁文健嫁給了方汝亭的家產?難道我是出賣了自己?我到底得到了什麼?除了這瓶使我忘憂的酒,我一無所有!

  他癡癡地看著她,只覺得有什麼東西梗在心口,酸楚疼痛而且氣悶。他沒有別的辦法,他只有再去抓酒瓶。

  一轉眼工夫,他已經又倒好一杯。他左手顫巍巍地端起酒杯,右手持著酒瓶,對她說:

  「來,陪我幹一杯!」

  她本能地退縮著。

  「來呀,你……」他踉踉蹌蹌地險些跌倒。

  她一把扶住了他。

  「幹,我們幹……」

  突然,她一把奪過在他手中潑灑得只剩半杯的酒,露出堅決果斷的神情,說:「我幹了這杯,你不准再喝,上樓睡覺去!」

  「你喝,你喝。」

  「你聽清楚我的話沒有?答應不答應?」

  「喝,喝!我答應,答應……」

  「好,你看著。」她端起那杯酒,「聞了聞那嗆鼻子的酒氣,閉上眼睛,屏一口氣,把那半杯酒硬是吞了,立刻咳得流出了眼淚。

  他雖在朦朧中,但還是被她的義舉感動了。他扔下酒瓶,也不說話,就東倒西歪地朝外走去。走到樓梯口,差一點絆倒在那裡。

  她趕緊跑過去,一手拿著消毒盒,一手把他扶起來,攙著他一步步走上樓去,直送他走到臥室門口。

  她幫他推開房門,扶他跨過矮矮的門檻,看他勉強站住了,便想伸手去找電燈開關。

  誰知就在這一刹那,他突然返身從背後抱住她的腰,並一踢腳把房門關上了。

  她嚇得朝旁邊一跳,兩個人竟一起倒在地上。鋁盒摔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一點不大的響聲。

  「你……快放手,我要叫了!」她氣咻咻地說。

  可是已經晚了。他只覺得心中有一股不可抗拒的騷動,這使他突然變得力大無窮,而且那麼蠻橫。他把自己的身子整個兒壓在她身上,不讓她動彈,並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她的叫喊。

  只聽「嗤——」的一聲,她那件淺藍色的旗袍被撕扯開了……

  她太嬌小柔弱,雖然拚力反抗,仍然徒勞。

  一個善良無邪的姑娘,一個出於同情而幫助他人的姑娘,竟這樣地被玷污了。

  寄怪,今天為什麼偏偏會想起這段最不願回憶的往事?

  難道是因為那件淺藍色的旗袍?或者是因為白小姐跟她長得太象?長得象,又怎麼樣呢?

  但腦海深處的活動簡直無法控制,愈想擺脫愈糾纏得厲害。

  一幢外表黃褐色,樓道過廊裡亮著昏暗電燈的公寓大樓。

  這是方丹從未到過的地方。今天,她卻獨自一人來到了這裡。她戴著一副寬大的墨鏡,手提精緻的小皮包,匆匆地走在八樓。

  在一個掛著「華隆公司代辦處」牌子的門前,她停住腳步。看了看周圍,然後按下電鈴的撳鈕。

  「太太,你找誰?」門開了。

  「我找黃先生,他在嗎?」方丹操一口流利國語。

  「在,在。請,請。」來開門的老頭殷勤地說。

  方丹跟他來到一間不小的辦公室。辦公室的大玻璃窗臨著馬路,有軌電車行駛和汽車的喇叭聲嘈雜地傳來。

  「是丁太太嗎?請坐。」辦公桌後的一個中年人,和方丹打招呼,「鄙姓黃。我想,我們已經在昨天的電話裡認識了。」

  方丹坐下來,並稍稍打量一下這間辦公室。好簡陋哪,除了辦公桌上的一部電話機,還有一個抽屜很多的木質文件櫃站在壁角,別的什麼也沒有。

  「太太,昨天您來電話後,我已在人事方面為您作了安排。現在請把需要調查的問題告訴我吧。我們願意盡力為您效勞。」

  原來這是一家掛著假公司招牌的偵探所。

  姓黃的見方丹臉現狐疑之色,操著一口洋涇濱國語,笑道:「太太,我手底下包打聽交關得力。上海灘多少疑難案子,工部局纏勿清,警察局吃勿落,都是阿拉破了。別看阿拉門面不大,不過不想過分招搖而已。阿拉辦出事體來保險靈光。請放心談吧。」

  「我的調查,要求絕對保密。」

  「包括對你的先生,阿是?這個請絕對放心。本偵探所只對委託人負責。」

  「而且我要求儘快給我答覆。」

  「這個當然。」

  「那好,」方丹打開皮包,拿出一張紙遞給姓黃的。

  那人接過來看了一下,說:「就這麼一眼眼問題嗎?」

  「是的。只要你們先弄清楚吳清雲這個人的底細,下面自然還有別的調查。如果連這個都查不清,我只好另請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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