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晨薔 > 我的蝴蝶蘭 | 上頁 下頁
一五


  一陣沉默。白蕙覺得無聊,真想一走了之。可是離六點還有十來分鐘。她想,再等一等吧。

  過了一會,繼珍又試探地說:「那就辦個露天舞會?記得那次方阿姨為小珊珊辦的生日晚會嗎?太漂亮了,我永遠忘不了那個晚上!」

  西平直搖頭:「那是大夏天,我的小姐!現在這種季節,有時晚上穿上毛衣還嫌涼,誰有興致在露天坐著?」

  繼珍也不知說什麼好了,噘起嘴嘟嚷道:「我說的都不行,那你說該怎麼辦?」

  西平趁勢把球拋向白蕙:「白小姐,你出出主意。」

  依白蕙的本意,真不想參加他們的交談,這一套闊佬、小姐們的玩藝兒,她不感興趣。不過剛才西平幾次輕蔑地駁倒繼珍的建議,神態傲慢得很,偏偏繼珍又那麼服服貼貼,真讓白蕙又好笑又好氣。心想:什麼了不得的事,值得如此這般鄭重其事!因此,聽到西平問她,就滿不在乎地隨口甩出一句:「可以舉行個化裝舞會嘛。」她準備聽到西平的否定甚至諷刺。

  誰知西平卻一拍沙發,高興地說:「好主意!化裝舞會!我怎麼就沒想到?」

  繼珍一看西平滿意,自然跟著助興:「對,對,化裝舞會,一定很有趣。我還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的舞會呢!不過,得趕快準備化裝的衣服面具,下個禮拜天,時間夠緊的!」

  西平說:「這倒是個問題。我怕有些人化裝得不倫不類,我不喜歡我的晚會搞得不完美。」

  白蕙既已做了「始作湧者」,只好進一步出主意。她說:「服裝不必過於講究,每人戴個頭飾、眼罩就行。而且……」說到這兒,白蕙想起西平的「舞會完美」論,不禁用了略含譏諷的語調:「為了晚會的『完美』,化裝用的頭飾、眼罩全由你當主人的準備不就得了?你可以製作你認為『完美』的麼!」

  誰知西平又興奮地接口:「妙極了,由我親自來設計頭飾、眼罩,然後請人製作。」

  「全由你準備,來得及嗎?」繼珍不無擔心地問。

  西平痛快地說:「來得及。我準備發二十張請柬。二十份頭飾、眼罩,幾天就能做好。」

  繼珍這才放心,高興地說:「喲,我忘了,你本來就會畫畫,能設計服裝的,搞這玩意,一定不費勁。何況你們自己就有服裝廠,加工製作也方便。」

  繼珍一口氣說完的這番話,也不知為了討好了西平,還是為了在白蕙面前為丁西平炫耀,可是她的兩個聽眾都反應冷淡,沒有接腔。於是她只好又撒嬌似地加上一句:「到那天,我可要挑一副最好看的。」

  「那可不行,」西平狡獪地眨眨眼睛:「得想個法子,排定挑選的順序。」

  白蕙覺得這位少爺竟拿她的諷刺話當補藥吃,心中暗暗好笑。但她畢竟是個二十歲的年輕人,也被自己的主意吸引住了,此時不禁接著了西平的話興致勃勃地說:「這有什麼難?在門廳掛一些謎語,參加者進門先猜謎,猜對了才能領頭飾、眼罩。誰先猜到,誰就能盡情挑選他喜歡的,後猜到的,就只能拿挑剩的……」

  「如果一條也猜不中呢?」繼珍大聲地問。

  「那就罰他戴最醜的,哈哈,」丁西平接口,並開心地笑出聲來。接著對白蕙說:「白小姐,能不能請你幫忙挑選幾十條謎語?」

  見白蕙遲疑不答,丁西平立刻補充道:「我得去對付那些化裝用品。」

  白蕙輕歎口氣,道:「好吧。不過有個條件,到那天對女士要優待些。」

  西平爽快地說:「同意。但……」他突然頓住,調整一下語氣,仿佛不經意地開個玩笑:「象你這樣聰明的女士,不必別人格外優待的。」

  白蕙臉紅起來,臉上的笑渦不見了,又換上了一開始那副漠不關心的冷淡神情。

  繼珍已經覺得難以忍受了。他們倆只顧交談,自己則被撇在一旁。她特別受不了西平同白蕙說話時那種容光煥發的樣子,只覺得心裡酸酸的。可是,怎麼辦呢?他們大大方方地講話,又沒用自己所不懂的法語。何況前不久剛因自己失言而向白蕙道過歉,今天總不能再發火吧,又是在西平面前,那豈不是太缺乏風度了?但是請勿為繼珍擔心,任何女人在這種場合下總會找到辦法的。聽,她象突然發現似的對白蕙說:「唷,都六點過了,白小姐。」

  白蕙應聲站起來,向他們告辭。

  西平也從沙發上站起,問:「白小姐,給你的請柬寄到學院,還是寄到家裡?」

  白蕙已在後悔剛才的多言,因此現在口氣冷淡地說:「最近學院的功課很忙,……」

  未等白蕙說完,西平接口道:「那好,就寄到學院。」

  白蕙不置可否,朝房門走去,西平對著她的背影,高聲說:「你答應幫我挑選的謎語,別忘了,不可失信啊!」

  「行啦,你放心吧,我的家庭教師不會讓你失望的。」

  西平仿佛根本未注意到繼珍的弦外之音,仍快活地說:「那好,過幾天,我親自來取。」

  「西平,」繼珍叫了一聲,但沒有往下說。

  「怎麼啦?」西平凝視著繼珍,她竟是一臉憂鬱。

  「我想,這個舞會倒不如不舉行……」

  「為什麼?這個辦舞會的要求不是你提出的嗎?」西平不解地問道。

  「可是……」繼珍不再說下去了,只是在心裡嘀咕著:「現在這個舞會還有幾分是為了我呢,唉——」

  丁西平在他的辦公室已經呆了整整半天。今天上午他冒雨驅車去楊樹浦蔣萬發當廠長的美新絲織印染廠,商量了部分機器設備需要更新的問題。吃過午飯回來,已是一點半鐘。因為天陰沉得厲害,室內開著燈,他在檯燈下看材料,早已覺得厭倦而心煩。望望窗外,細雨毫無止歇的意思。馬路上行人稀少,只剩下減速緩行的公共電車和偶爾飛馳而過的私人小汽車。

  五點鐘,該下班了。西平聽到走廊裡響起雜遝的腳步聲、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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