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程淺 > 不該欺負你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關少衡輕輕推開了門,迎接他的是一室的冷冷清清。他的屋子一直空著,捨不得賣掉也不願租給別人。

  他進屋後,將鑰匙扔在桌上,抱頭跌坐在沙發上。五年前,就在這個位子,他吻了遲敏,然後輕而易舉地騙走了她的貞操。他起身走向臥室,抓起床單貼在臉頰上,想起了那一夜的銷魂。人的成見是多麼可怕的一樣東西,他因為先目睹了遲敏和項君頡打情罵俏的畫面,所以即使認識她以來她都是那麼清純,他也寧可相信她是裝出來的。諷刺的是項君頡對少妍說的話:我們家阿敏天生不會說謊……該死的,他為什麼要逼自己認定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騙子?

  他很瞭解被人冤枉那種百口莫辯的苦滋味,而遲敏居然忍得下來?她甚至沒大聲對他說過一句話……他走到臥室門旁,看著空蕩蕩的飯廳,腦海中浮現遲敏跪在地板上撿玻璃碎片的身影。遲敏對他是百般縱容,他卻從來不懂得好好珍惜。

  他發了狂地撲倒在地,猛捶著地板……遲敏遇見他時,年輕、保守又不經世事,她只是很單純地在愛一個男人。他說過的話,她都深信不疑,然而他說過的甜言蜜語,沒一句是真的。他真覺得自己喪心病狂,遲敏把他當小孩寵、當親人般信賴,他卻把她弄得傷痕累累。他一個父母健在、還有著同胞手足的大男人,竟荒謬地從一個孤女身上壓榨專屬於家庭的溫暖,沒有任何回報。

  「二哥!」關少妍從輕掩的大門探頭而入,看到他正用力扯著自己的頭髮,趕忙沖上去抱住了他。「二哥,對不起。你有氣就發在我身上好了,千萬別傷害自己。」她抱著哥哥的頭,慌亂地替他把頭髮弄整齊。

  「是我不對,我以為自己是上帝嗎?」他冷靜下來,想起兆頤老愛諷刺他的話:你現在得意了吧?!遲敏無父無母,也沒有一個疼她的哥哥,根本不會有人替她出頭。她那種個性更不用說,不要繼續被你騙得團團轉就不錯了。

  「哥,我不是存心利用你的。」

  「我不是跟你說過,只要你想出國,我一定幫你辦到,你為什麼會想出這種餿主意?」

  可以想見,少妍以為項君頡已經告訴遲敏;項君頡也以為少妍已經告訴他,到頭來最倒黴的人就是遲敏。

  「我怕你被爸媽罵嘛!」

  關少衡扣住她的手腕,「這樣割下去不痛嗎?」

  「好痛,洗胃的時候也很痛。我每次拍戲拍到快撐不下去時,都會看看這個疤痕,提醒自己不能白白犧牲。」

  關少衡蹙起眉頭,「你知不知道很多人一刀劃下去,就再也沒有醒來過?」

  關少妍羞慚地低下頭,「所以才要先打電話給你啊。」

  「別人看了這個疤痕會怎麼想?」

  「傅衍平幫我找了一個口風很緊的醫生,我會趁留在臺灣的這段期間把疤弄掉。」

  唉,這個疤痕醜歸醜,一旦要離開她的身體,她還真有點不舍呢。

  「遲敏……還好吧?」他遲疑地問。

  關少妍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措辭,「項君頡跟我說話,十句有五句都在稱讚她……」

  看到哥哥落寞的神情,她馬上轉口說:「可是我覺得那是他一相情願啦。我三更半夜找他陪我對詞,遲敏都不會吃醋,還會幫我們做消夜。我在溫哥華人生地不熟,他沒空去片場接我下戲時,就叫遲敏去,她也從來都沒抱怨過。」

  關少衡悶悶地白了她一眼,「人家根本不把你當對手。」

  「才怪!不吃醋就代表她不喜歡項君頡,對我好是因為她曉得我是你妹妹。」關少妍竭盡所能地歪曲事實。

  「謊話不會讓我比較好過。」他拍了下她的頭。

  「那這個呢?」關少妍遞給他一張小紙片,「遲敏在溫哥華的地址。」

  關少衡冷笑了一聲,「項君頡幫了你這麼大一個忙,你還出賣他?」他是神智不清才會想幫她報仇。從小到大,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哪輪得到別人宰割她?

  「我……我只是給你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痳!」這種話說得連她自己都心虛。現在她是進退維谷了,怎麼做都是錯,什麼都不做還是錯。

  關少衡苦澀地扯動嘴角,少妍不給他地址,他照樣查得出來,問題在於遲敏還肯不肯給他機會啊!

  是不是他說了太多難聽話污蔑她和項君頡不清不白,以至於真將她逼到了他身邊……

  關少衡的心一陣一陣地抽痛著,整個人幾乎被後悔的情緒掩埋。

  橘紅色的夕陽斜斜地照射在溫哥華一處半山腰的高級住宅區,點綴出這一帶獨有的典雅氣息。遲敏剛下班,開了約莫半小時的車才回到這個位於郊區的家。她換上便服後,勤快地到廚房煮了壺咖啡,再將一早捏好的麵團放進烤箱。

  時序已進人初冬,溫哥華的天黑得特別快。她趁著夜色降臨前,到院子裡幫她心愛的茶花樹施肥。正忙著的時候,項君頡穿戴整齊地從屋裡走了出來,零零碎碎地對她交代了幾句話,內容都是有關於他今晚的消夜和明天的早餐。

  「你再不走會來不及的。」遲敏伸直了手臂推他出門。

  項君頡嘻皮笑臉地指了指自己的額頭,「你還沒吻我。」

  遲敏拿他沒辦法,踮起腳尖,蜻蜓點水地吻了他一下。君頡真是的,他和溫哥華市立交響樂團的合作公演正緊鑼密鼓地排練著,他每回都要等到最後一分鐘才出現在眾人眼前,害她常常接到樂團工作人員十萬火急的電話,聽說其它人都是早到半小時先做練習。

  「喂,你真的會遲到的!」遲敏氣結地想扳開那雙從背後蒙住她眼睛的手,一碰到那溫熱的手掌,她的心突地漏了半拍……不可能的……

  關少衡即使站在她背後,也能感覺到她錯愕的情緒,他的手緩緩下滑到她纖細的腰身,將她牢牢地圈進懷裡。

  「有了新人忘舊人?」他低頭在她敏感的耳畔呵著熱氣,享受著讓他魂縈夢牽的觸感。

  這聲音真實得不像在作夢,她傻愣愣地回頭,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

  「我來參加明天的亞太金融會議,溫哥華的飯店早被訂光了。我想,以前阿敏在我那兒住了兩年多,我來她這裡住個兩天,她應該不會那麼小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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