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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睜開眼,她左顧右盼,只覺得身子好暖好舒服。

  這種安全及舒適感,讓她一時不敢輕舉妄動,眼神飄呀飄的,終於發現自己整個人貼躺在大蟲懷裡。

  正常一點的反應,她應該推開他,將他踹下床,然後罵得他狗血淋頭;可她卻完全不想動,只是安靜地回想起昨夜的情形。

  像是她又疼醒了,又哭又鬧的,他才上床來哄她。

  對男人從來沒有過什麼少女情懷的她,這種經歷確實讓人疑惑。

  一切是怎麼開始的?這個大蟲不是只會罵她訓她嗎?

  昨晚她那樣給他添亂,他卻一句也沒回她,只是耐著性子陪她。

  像現在這樣;他抱著她,兩人全身無一處不相觸,她卻沒有一點點被占了便宜的感覺。

  溫喜綾抽出一隻手來,好奇的用指尖去觸摸他。那結實的手臂緊繃得不可思議。她低喃一聲,再抬眼,卻對上他睜開的濃眉大眼。

  再也沒有比這種情況更尷尬了,她身上的溫熱仿佛在瞬間全數轉移到她臉上,燙得她的心亂跳。

  「呃,大……大蟲我餓了。」她結巴的說。

  叢傑也餓了,但是,他那餓的定義卻與溫喜綾的不同。

  他坐起身,居然想不起來上回碰女人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有好些年了吧!他在心底苦笑。

  察覺自己的欲望正如火燎原,眼看就要一發不可收拾,叢傑只好對她橫眉豎眼。

  「你發傻呀!餓了就起床吃東西,躺在這兒等人服侍你嗎?」

  說罷,跳下床,走到盆架邊,掬起靜置一夜的清水,發狠的潑在臉上。

  水好冰涼,可還是不夠,不夠讓他冷卻自己。

  這人簡直莫名其妙!溫喜綾對他的反應困惑又不滿。

  總說她脾氣壞,其實他的更壞,大清早一醒來她也沒招惹他,就被他這麼吆吆喝喝好的。

  真是招誰惹誰了!溫喜綾忿忿地披好外衣要走,哪曉得肚子不爭氣,又鬧起疼來,疼得她彎下腰直喘氣。

  叢傑待要上去扶她,她卻氣咻咻的甩開他,逞強站起來,乒乒乓乓地踹開門出去了。

  那幾乎能凍傷人的水溫還殘留在臉上,叢傑瞪著銅鏡裡的自己。

  這會兒他想騙誰呢?其實他一直都明白。

  至少在懵懂單純的溫喜綾面前,他比她更早警覺到兩人之間微妙的變化;但是,這份警覺,還是無法壓抑他來得又急又快的渴望。

  面前鋪著一條路,一直以來都是清清楚楚的單行道,但此時卻分岔了,往左往右的酒這麼絕對岔開來,要他做抉擇。

  抬頭看著那沒合好的門板,仍在風裡輕顫著,有那麼一刻,他衝動的想追出去拉住溫喜綾,但想歸想,他始終沒這麼做。

  拉住她做什麼?她那麼天真坦率,不一定瞭解他在想什麼吧?

  不能再靠近她了。他想著,也這麼決定著。

  在旅店休息了兩天,他們找到最近的渡口,搭上了船。

  一路上,兩人很少交談。每回溫喜綾想好好對叢傑說點什麼,他卻總是冷言冷語,這又激起溫喜綾性格裡的蠻性與他吵起來。

  未了,兩人乾脆少交談。

  其實兩人應該都已察覺到他們之間定是有什麼不一樣了。不說話的時候,總是拿眼角偷偷觀察著對方,也不免想起在卓家小山坡交心相處的那個下午,對照現在的冷淡氣氛,感覺那似乎只是一場荒誕的夢。

  溫喜綾裹著外衣坐在船頭,河上的風,河上的景致,一如出發的那天。

  那天的她,懷裡揣著塞滿食物的小箱子,一臉喜孜孜,怎麼現在她卻想也想不起來,那時簡單快活的心境去哪兒了?

  「順風的話,再半天就到了。」叢傑突然開口。

  「嗯。」她無精打采的回應。

  是啊,順著河水而下,很快就能回到翠湖了。在卓家幹活時,只要一入夜,她便想家想得要發瘋,可眼前卻不是了,她的心頭壓著事,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大蟲。」

  「嗯。」

  「你不是把旅費都丟了?」她仰頭問道。

  「是啊。」

  「那你哪來的銀子住房坐船?」

  「你用卓家送的珍珠丟我啊,那顆珠子很值錢的。」一反過去的嘲弄,他語氣平平,完全沒逗弄她的意思。

  「喔。」她垂首,悒悒的往瞧不到盡頭的河面望去。

  「你不舒服?」他忍不住問。

  「一肚子不舒服哩。」悶悶的說。

  不是才剛結束嗎?他關心,卻又難掩困惑;但這種問題……要是打破沙鍋問到底,可就真的太超過了。

  「吃壞肚子?」他再次替她編了理由。

  「我沒吃啥東西,而且跟那個沒關係。」她拖著臉,心煩的歎氣。

  「隨便,只要跟我沒關係就行了。」他咕噥一聲。

  怎麼跟你沒關係?就是看到你才煩呀!溫喜綾沉下臉,轉頭盯著他看。幾天以來,她腦海裡充滿了莫名其妙的焦慮,偏偏這些焦慮跟春天的柳絮一般,被風吹得亂七八糟,讓她完全說不出個道理來。

  「這樣看我幹嘛!」被她這樣看著也不是一兩次,早該習慣了,可是他才下了決心別再去招惹她呀!

  「你又沒缺胳膊斷腿的,看看會傷到你嗎!」

  「隨便。」他挲挲兩日未刮的胡渣,嘀咕道。

  溫喜綾忿忿的拍打船舷,依她往日的脾氣,想趕走這種壞情緒,便是跳下水遊個痛快,再遊上岸大吃一頓,接著找個沒人的地方狠睡一場。

  但這兒可不是翠湖,河面看似平靜無波,說不定底下暗流叢生,跳下去反而自找麻煩。

  而且,她並不想讓大蟲再有對她囉嗦的藉口。

  「我想家,我真想家。」她又拍了一下船舷,氣呼呼的說。

  「如果不是你任性去管別人的閒事,這會兒早到家了。」

  「是你受不得人情先開口問的,又怪我!」她咬牙切齒的回。「動不動就訓人,你真是討厭鬼!」

  他背過身身。哼!再理她,他叢傑就改名叫豬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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