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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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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傑一嗆,想大笑,但隨即痛苦的別過臉。 五天!天呀!他上了五年,都不敢說自己多有學問,她學了五天,竟還自以為是比他有本事! 「五天裡至少學了些東西吧,學堂裡不教四書五經?」他挖苦道。 「不知道有沒有都耶,哎,因為我睡著了。」 「……」 「我睡著了。」她神情認真的點頭,並無任何羞愧之意。 「所以呢?」 「那些夫子教的東西都有問題,講的道理又迂又悶,與其坐在學堂聽死老頭說那些之乎者也,我寧願蹲在橋下茶坊聽人說書,他們的故事有血有肉,有哭有笑,可比那些死人文章有趣多了。」 叢傑怔怔地看她,真難相信此刻他竟花時間在認真聽她說話! 「幹嘛這樣看我?」溫喜綾彎下腰,眼睛大喇喇的對上他的。 「想不到你那張嘴除了罵人吃飯,還有其它內容可說。」 「哼!我喜綾兒為人怎麼樣,可不希罕你說。」 「看你多不惜福,多少人想念書識字,都還沒那機會呢。」 「就說了呀,他們教的內容我聽不下去,而且不就是念書嘛!為什麼要把脖子搖得跟波浪鼓似的,搖得我眼睛酸脖子疼的。」她振振有詞,像想起什麼似的,興沖沖地接著說:「今日不說清楚你是不會懂的。我頭一天上學時睡晚了,什麼也沒帶,知道那老夫子會在學堂外拿著教鞭等我,我乾脆躲在教室的矮窗下,那時他正好教了一段課,那段話,我至今記憶猶新。我念給你聽聽啊。投我以木瓜,抱之以窮搖,非報也永以為好也。」 背完這段文章後,溫喜綾爆出一聲輕蔑的哼笑。 「你看過這文章嗎?寫這文章的人腦子肯定也被木瓜打壞了。哪有人朝你丟木瓜,你非但沒敬他一頓拳頭,還抱著他窮搖,希望永結同好!」 「也不儘然都是這樣吧。」他皺起眉,突然有些無力。這個溫喜綾話裡盡是古靈精怪,聽起來竟有那麼一點兒道理,弄得他也跟著糊裡糊塗。 「真的就是這樣!這種亂七八糟的內容,哪能說服我乖乖進學堂。隔了幾天中,我順道經過,又縮在窗底下聽,我可沒誆你,這老夫子教的東西真的都有問題。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們,因為那些死人寫的東西,本來就有些不清不楚,什麼右轉左轉公羊轉母羊轉的,這圈兒轉來轉去,轉得人可都昏啦,哪還有精神弄明白。所以我才說那些讀書人腦子都有些問題,我猜大概寫文章之前都被木瓜打壞了。」 「嘎?」 「就春秋在轉呀!你沒讀過嗎?」 叢傑扭開頭,他的確沒讀過這篇丟木瓜的文章,不過也聽夠了這個只上過五天學堂就掰出一堆道理的婆娘炫耀自己多有學問。 躺平的強盜仍舊昏死在地,沒一個睜眼或呻吟的,叢傑只懊惱方才下手太重了。 依他現在的心情,應該再狠狠打一場架,也別聽溫喜綾多說半句。 下回得提醒自己留一手。當然,如果到時候他還淒慘到擺脫不了溫喜個瘟神的話,起碼,活動筋骨可以讓頭腦醒些。 「把他們捆起來吧。」他悶聲說道。 「然後呢?」 「到下個渡口後我吩咐船家通知揚州官府來處理。」 「也對。剛打了一架,得吃點兒東西來補回來。」 「嗯?」 「我們走吧,去把船上剩下的那個傢伙收拾掉。」 溫喜綾拿出甜餅往嘴裡塞,忙不迭的點頭。 「唔、嗯。」最後一塊餅進了肚,便再無東西裹腹,只能不舍地拾掇著衣襟上的餅屑。 「跟緊點,別只顧著吃,天色沉,不見五指。」他說了她兩句,穿過林子,朝岸邊走去。 越接近河灘,越是泥濘,迎面吹來的風,冷峭得讓叢傑心裡直打冷顫。方才下船時,他滿腦子想的全是怎麼擊退強敵,竟沒注意到身外這些惱人的事。 正當他舉步維艱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叫,幾隻原來靜靜躲在水草中休憩的水鳥紛紛拍翅飛起。 縱使叢傑人高膽大,還是不免被嚇得寒毛直豎。 他將火把朝溫喜綾照去,卻見她整個人好好的,只是充滿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兒沒半個人,你見鬼似的叫什麼呀?」他怒吼。 「那個……」她伸出手指,指著他身後。 「哪個?」叢傑扭頭,除了火光映出河面一片空寂,再我其它。 「那個呀!」溫喜綾跺腳,仍是朝他身後一指,眼睛瞪著好大。 厚!他奶奶的!叢傑忍著將火把朝地上砸的衝動,音量提高了。 「你能不能一次說清楚?你的那個那個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船……不見了啊,大蟲你眼睛壞了啊。」她喃喃的說。 「不見就不見,你鬼叫什麼呀……啊!」突然意識到這句話的意義,叢傑再次轉身,瞠目看著空空如也的河岸。 船不見了,船真的不見了!剛才七條小船還壯觀的並排停泊著,現在卻全消失了。 他走在前面,竟然只覺得冷,沒注意到其它的。 亂石遍佈的岸邊,只剩下十來支散落的槳板,叢傑撿起一支槳,還不死心的四處找尋。 「怎麼會不見了?」他沖上前低喊,未料一腳踩進河岸邊一處更深的泥灘,一大灘爛泥彈出,糊掉他半張臉。 離他一些距離處傳來微弱的呼救聲,叢傑用力拔起沾滿泥巴的腳,往呼救的聲音奔去。 趴在岸上滿身泥漿的男人,竟是奉羅大虎之命留下守船的強盜! 叢傑心情整個降到穀底。船不見了,加上眼前這個半死不活的強盜,足以證明一件事—— 「船東沒義氣,打昏壞蛋,撤了小船,自己溜啦。」身後的溫喜綾快一步替他下了結論。 東方的天空隱隱透出一小片灰蒙,時間已近清晨,從河面遠處吹拂而來的陣陣寒風,依舊吹得人直打哆嗦。這叫他如何相信——這麼背的事,居然發生在他身上! 真是太荒謬了!這幫殺人不眨眼的惡煞沒搶走他們半樣東西,而他們好心好意鏟奸鋤惡的義舉,卻把這趟的旅費全弄丟了。 船家太沒天良,他和溫喜綾如此賣命,那膽小鬼卻趁隙落跑,而他還放心的把所有的盤纏全藏在船上。 這是老天在考驗他的耐性嗎?叢傑垮下肩。眼前他需要冷靜,好好想想該怎麼辦。 偏偏有個聲音不肯饒他,那麼認真且實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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