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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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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幼玉突然抬起頭,冰冷注視著狄無謙。 「那女人死有餘辜!我解決她,也是希望你的心能定下來,好好待如霞。」 「我自己的事我自會處理,用不著你來多事!」要不是還顧著玉如霞的面子,狄無謙真想撕爛那張目中無人的傲慢嘴臉。 「我多事?我是狄家的一分子,我有權利這麼做!長老們授權我做這一切事。」 狄無謙陰冷地盯著她,像是想起什麼,慢慢地開口: 「也包括殺死我的前妻?」 「你不肯休掉她,長老們只有授權我這麼做!」 狄無謙原來只是猜測地詢問,沒想到她卻招認了一切。 「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們沒有這麼決定!」慶倚令氣得臉紅脖子粗。 薑幼玉在玉如霞攙扶下站起來,和慶倚令忿怒地互相叫駡出聲;過去那一派優雅全部消失,反正東窗事發,多拖個人陪死,也是好的。 「都給我閉嘴!」狄無謙大吼,一方面震愕,一方面心痛,他眼光掃過跟前每個人,鎖定其中一個。 「如霞,穎兒是珞江殺的嗎?」 「我……」每個人都在盯著她,如霞連連退步。 「是真的嗎?你親眼瞧見珞江殺了穎兒,是真的嗎?」 「是真的,如霞,告訴無謙,這是真的!」薑幼玉扭曲著臉,尖銳地喊起來。 「你跟他們一起騙了我嗎?為了跟我一起,你對我說謊嗎?」狄無謙面無表情地問。 「如霞,你說!說珞江有多可惡,她殺死穎兒!包藏禍心,她跟那個刺客是一路的!」不等她喊完,楊炎大步上前,捂住她的嘴,一掌切向她後頸,薑幼玉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他媽的,你這臭三八,問個口供也可以吵翻天!」楊炎拖開她,喃喃罵道。 「你把我阿姨怎麼了?」玉如霞哭著撲到薑幼玉身邊。「謙哥,我求求你,別傷害阿姨,她都是為了我,你原諒她,如霞求你原諒她!」她匍匐在地,邊哭邊把事情全說了。 狄無謙一字一字聽進去,一次一次想著陳珞江那百口難辯的神情,突然起身走出去。 身處之地原來是這麼肮髒,連如霞都有一分,狄無謙忍不下這一切。 「你去哪?」狄傲然攔住他。「堡內不可一日無主,你莫要衝動,一切三思!」 「一日無主?」狄無謙悲涼地笑起來。「你們背著我做了這些事,還有當我是主嗎?」 「想想狄家堡,你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一切……」水雲生喊著。 「我是想,因為我想不出來,我還有什理由留在這裡!」他甩開狄傲然的手,毫不留戀。 「殺了薑幼玉,就地正法,這樣你滿意了嗎?」慶倚令在身後叫道。 「不!別殺她,我什麼都說,以後什麼都聽,別殺我阿姨,謙哥,求求你!求求你!」 狄無謙扭過臉,玉如霞伏在地上,小小的身子瑟縮不已,對這一切,他突然覺得好悲哀。 「把她關起來吧!我走了。」 「堡主……」 「堡主……」 沒有任何聲音能留住他的人,就連無辜的玉如霞,也只能哭出他的抱歉,而哭不出原諒,狄無謙抱著女兒,當夜離開狄家。什麼都不想,他只想去挽回那在謊言下被拆散的愛。 郢州,張燈結采的曲家。 杜秋娘正在為珞江綰發,金色燦燦的簪釵,置在桌上,再過個把月,她將正式嫁入樊家。 美麗的手指輕柔在陳珞江的發間穿梭;杜秋娘似乎並沒察覺,從早上到現在,陳珞江一直是同個姿態,安靜地坐著,然後望著鏡子,像是個失去魂魄歸依的軀殼。 杜秋娘也是一個樣子,安靜、專注地替陳珞江整理著一切,她的表情,沒有昔日的憂邑,白漠漠地讀不出半點淒清,卻有種令人見了也要落淚的悲哀。 甄銘的死訊,把她生命裡最後的零星火花澆熄了。 「你不再考慮了嗎?趁現在還有時間,你有機會離開的。」 陳珞江直視鏡中的新娘,眼前浮起了一個男人溫柔的笑—— 不止這輩子,還有來生,還有那無數個來生,我都要與你結髮! 她捏住水藍色綢衫下的香囊,木然搖頭,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我沒有東西可以失去了,只要曲承恩把解藥給你,就好了。」 「姨娘不在乎自己能活多久,更不在乎他拿我當人質。」杜秋娘淡淡地說,拈起一根綴滿夜明珠的白玉簪,仔細別進陳珞江黑亮的髮髻中。在她唇上原本所掩蓋的那層紫色毒氣已為解藥消去大半,雖然如此,那雍容美貌並不因毒而減去半分。 「但至少……你該讓你師兄知道這事……」 「何必呢?嫁進樊記有什麼不好?人前人後,至少我還是個少奶奶,不是個不明不白的孩子,對吧?」陳珞江打斷杜秋娘的話,卻斷不住突然哽咽的喉嚨。 「珞江,你不是真心這樣想的,你從來沒有提過在狄家堡發生的……」 她突然站起身,眼神剔透得一如簪上明珠。 「姨娘,別說了,都過去了。一切一切……都過去了。」 「我懂了,一會兒,我讓絹兒送茶過來,都要嫁人了,臉色得養得豐潤些!」她輕聲一歎,幽魂似的離了房間。 在銅鏡之外,陳珞江叫住杜秋娘。 「姨娘。」 「嗯。」 「我一直沒告訴您,有關師父的事。」 「我只想知道,他走得痛苦嗎?」杜秋娘身子一僵,跨出門檻的動作慢下來。 「有點兒。」 杜秋娘想像著那樣的情景。以甄銘的性子,臨死前還面對這樣的折磨,心裡會有多少恨?「謝謝你告訴我,這樣就夠了。」杜秋娘垂下肩,安靜地道謝。 「師父在痛到神志不清時,曾斷斷續續喊了幾個字。」 陳珞江停下來,遲疑地看著杜秋娘瘦小的背影。 那應該是我恨你,杜秋娘,我到死都不會原諒你!倚在門邊的女人想著,眼底泛起悲愴。 「對不起……秋兒,如果我沒聽錯,師父是這樣說的。」 時間如死去般孤寂,杜秋娘背脊挺得僵直,不發一語地站著。陳珞江看不到她的表情,無法猜測她在想什麼。 驀然,杜秋娘掩住臉,踉踉蹌蹌地沖出去。 陳珞江沒有喚住她,只是再次盯著鏡中人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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