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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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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找你!」她抽出湯瓢,拋給對方一對殺氣騰騰的眼睛。 「找我?」無視她的怒氣,花牡丹掩著嘴咯咯笑著。「在這兒,還沒有女人找過我呢。」 「跟你講話,不准這麼嬉皮笑臉!」她惱聲罵道,湯瓢錚的一聲打在石桌上。 花牡丹當真被罵得收住笑。這個小丫頭不按牌理出牌,她一時之間還真無計可施。 「好吧,既然你要找我,說吧,有什麼事?」她往前一步,毫不畏懼的迎上樑紅豆的臉。 兩張臉龐,一清麗一嬌媚,一脫俗一明豔,一怨嗔一平和。 「不准你再糾纏馮即安。」她一字頓著一字,字字從齒縫間迸出。 花牡丹清清喉嚨,無奈的搖搖頭。「恕我無法從命。爺兒們來這兒花錢是尋找安慰的,咱們姑娘受人錢財,自然是與人消災。」 「你!」她幾乎要出招了,可是不知怎的,花牡丹那微笑的眼眉仿佛有種魔力似的,竟讓她無法出手。 而花牡丹並不曉得自己處在危險邊緣,仍娓娓說著,絲毫不在意梁紅豆的怒氣。 「來這兒的男人不外乎三種。第一種人寂寞,另一種人也寂寞,還有第三種,更是寂寞。」 她捏緊拳,轉過身大罵:「狗咬狗,一嘴毛,繞尾巴,團團轉,誰聽你囉嗦這些!」 「你自然是不聽我囉嗦這些的。」花牡丹和氣的笑笑。「我說的第一種人,是那些有錢的大爺們,他們或為官或為商,家中妻妾成群,到這兒來或為生意應酬,或為私誼取樂,更有的是流連這兒的夜夜笙歌,燈紅酒綠。這些人鎮日汲汲營利,雖有錢有勢,但骨子裡卻是個空架子,談不上什麼內涵才學,自然是寂寞空虛。你在阜雨樓,想必也看得多這種暴發戶了。 「至於第二種人,便是那些自許風流倜儻的文人騷客。這些人外表斯文儒雅,姐姐妹妹們一見就喜歡,加上肚子裡認得幾個字,也會寫幾句好詩,行一點兒更能出口成章,哄逗得姐姐妹妹開心。不過他們多半是仕途不順,或者懷才不遇,才縱情於酒色中。你說,他們心裡稱不稱得上寂寞? 「第三種人呢,則是一般升鬥小民,上有父母,下有妻兒待養,整日忙著三餐,只圖溫飽。心眼兒敦厚老實的,自然沒那閒錢光顧這兒了;不過,就有一種情形例外,那便是做妻子沒給丈夫半點溫暖,才把人逼到這兒來的。扣除了這等人後,沒成親的,性好色的,逃避現實的,這些人夜裡沒個消遣,就難保他們不往這兒跑了。」 這女人好可惡,居然連嘴上功夫都能贏她,不曉得是不是跟馮即安那痞子學的,一串道理說得她啞口無言、頭昏眼花,理也不直了,氣也不壯了,尤其最後一項,故意說得好像就是她太潑辣,又一無是處,才會逼得馮即安逃之夭夭。 梁紅豆一時間只覺得自己愚不可及。 「我還沒說完呢。」見她要走,花牡丹喚住她。 「照你這麼說,馮即安心裡肯定是沒有我了。既然如此,我強求何用。」她咬牙說道。 「那倒也不是,我還沒說完呢,還有另外一種男人,不在我說的三種人裡頭,只要你肯下工夫,我可以教你。」 「誰要你教!」一整天這麼氣下來,梁紅豆撐不過,背過臉,眼淚嘩啦嘩啦的冒出來。這趟妓院之行的結果簡直在預料之外,她到底在做什麼嘛。「我只問你一句,他心裡有你嗎?」她吞住淚,咬牙問道。花牡丹搖搖頭。「當然沒有。」 「你心裡有他?」 花牡丹笑了。「那是不可能的。」 不知為何,但梁紅豆沉重的心情確實好了那麼一些些。也許是她今天總算明白了,在馮即安心裡,她和任何女人的地位都相當,都是不重要的。 或許,在他心裡,一塊豬肉都高過任何女人。 夜色隱去淚光,突然地,連聲告別都沒有,在花牡丹的叫喚聲中,梁紅豆翻身利落的上簷。 她走了走,一個熟悉的身影卻在眼角邊自二樓拐彎處走進廂房。她拭去淚,連忙俯下身子,只見那廂房小門一掩上,立刻傳來女人的嘻笑喧嘩。原來是打算一切都算了,但眼見馮即安在這地方尋歡作樂,胡鬧瞎搞,梁紅豆還是被氣得肝火上揚。打昏了一位送餐的丫頭,她對換了衣裳,整整儀容,走近馮即安所在的廂房,她打定主意,今兒個非當他的面掀桌子不可。 「馮公子,今兒個你要聽曲嗎?」她在門外聽見一個婉約帶笑的聲音問道。 「當然要聽啦。」又一個女人嬌笑著。「馮爺就愛你唱的嘛。」 「今晚不聽了,時間晚了,你別唱了,趕緊跟你爹回家去吧。」馮即安的聲音也柔軟得不像話。門外的梁紅豆閉上眼,順了順呼吸。重逢至今,他從沒用這麼溫柔的語調對她說過話,也在那同時,她認出那女子的聲音,那是在阜雨樓賣唱的何家姑娘。 梁紅豆氣惱之餘,正打算推門要進去嚇他一嚇,忽然有人拉住她。 紅豆心一驚,忙低下頭來。 「你送錯地方了,這道菜嬤嬤說是要送到張大人那兒去的。」 「我……」原來是百雀樓的丫鬟,她松了口氣,手肘被那個丫頭一勾,硬是拖走了。 「可別怠慢了,花姑娘也在裡頭作陪。」那長得人高馬大的丫鬟寒著臉叩門,推她進去。 一男子背著門端端正正坐著,而花牡丹粉臉微醺,燭光映著她的臉更顯嬌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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