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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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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了,你問這麼多做什麼?」她警戒心起,也跟著他揪起眉來。 「還好,至少你們姊妹倆有個人還是好的。」他點點頭。 「你的意思是,我不好?」她沉下臉。 「那當然。」一直到這個時候,馮即安也才真正露出他的不悅。「當年我把你們姊妹送到關外牧場,就是希望你們能在那個與世無爭的地方好好過日子。」 「我很好。」 「不好。」一時間面對這張睽違以久的臉蛋,在後頭這方陰涼的大廚房裡,天窗透進了白晝的光線,梁紅豆清麗倔強的臉分外分明。 馮即安仍理不清這種複雜的感覺,就像他跟她表面笑鬧了數日,仍然難以消化隔了八年再與她照面的震撼。還有,時間在她身上所造成的變化。 女孩?女人?少婦?寡婦? 噯,該死,他居然有點兒在意她嫁過人,甚至有點兒在意她年紀輕輕便守了寡,更有點兒在意她聽到「寡婦」那字眼時,居然沒有半點兒難過。 簡直亂七八糟!他沒注意到自己的眉心皺得更深了。拋卻那些已追不回的事實,他決定眼前只要在乎她肯不肯聽話回關外去。 當然,要不是對她仍有分關懷在,依他的個性,才懶得理她。 「紅豆兒,我希望你正正經經的過日子。」 「我很正正經經。」她皺眉。「這兒適合我。」 「不適合,這種地方龍蛇雜處。」 「就是龍蛇雜處,我也能悠遊自得。在這兒,見的世面才多呢。」她心浮氣躁的接口。這個男人是怎麼回事?三五句話,竟說起教來,一點兒都不像他的作風。 「你以為出了閣,嫁了人,就是見過世面了?」馮即安有些洩氣。 她扭頭,一臉困惑的看著他。 「什麼嫁了人?」 「你丈夫怎麼走的?」 「我……」 「牌位呢?怎麼沒見你供著他?」他四處張望,牆上除了掛了一串風乾的辣椒和蒜頭,什麼都沒有。 「牌——」最後那句話差點讓她切斷手指,梁紅豆兩道眉全擰起來。「一大早你發什麼瘋!說什麼渾話!!我又沒嫁人,哪來的丈夫!既沒有丈夫,我哪兒知道我丈夫怎麼走的?你問我牌位,這可好,我哪兒去生個牌位給你拜?!」 等等!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個樣子,馮即安緊急收口,一時間厘不清思緒。 「你是劉寡婦對不對?」 「對。」 「寡婦,就是沒了丈夫的人,你知道嗎?」 「我……」搞了半天,原來是這麼回事!梁紅豆翻個白眼,扭過身去拿起掛在牆上的湯瓢,自灶上拿開鍋蓋,高湯的熱氣與香味撲鼻而來;她身子前傾,嫺熟的攬翻熱湯。 「劉寡婦是我師父。」隔了一會兒,她宣佈謎底。「她走了之後,我懶得跟外界解釋這麼多,就是這樣。」 馮即安籲了口氣。不知怎的,心裡的感覺更怪異了。他不發一語,接過刀來,輕鬆舉刀,也不提氣,也不用勁,就這麼一刀下去。 聽不到骨頭的碎裂聲,一隻切口漂亮勻稱的雞,端端正正躺在那兒;以一個初握菜刀的人來說,他的表現實在比完美還更完美。 「比起你,我的功夫也不差吧?」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帶上了另外一張面具。前一秒鐘他還板著臉孔訓誡人,下一秒鐘卻喜孜孜、笑得不幹任何人的事,那口氣得意得像個剛拿到糖葫蘆的孩子。 方才出現那麼一點的欽佩心全沒了,對他突然的笑容還來不及生出戒心,眼前她只惱他一副自大樣。 「賣弄。」梁紅豆冷哼。 「賣弄也得要有本事才行。」他呵呵一笑,絲毫不以為意。「怎麼樣?承認吧,我比庖丁還厲害吧?古有庖丁解牛,今有即安剖雞。」越說越得意,他竟自創起成語來。 「也不怕風大閃舌。」 「舌頭無骨,怎麼會閃。」 她被搶白得啞口無言,好半晌瞪著他不吭聲。 「該你的東西還你。不過,咱們談個條件如何?」 「什麼條件?」她瞪著他手裡的玉珮,悶悶的問。 「保留一間『阜雨樓』最好的上房給我,我要住上一段時間。」 「行,銀子,一天五兩,一次付清。」這些話聽在心裡有多高興,梁紅豆可不願意讓他知道;但她也不想讓他以為利用他的魅力就可以白吃白住,雖然擺出生意人的嘴臉,但梁紅豆還是好心給他算了半價。 「你要收我錢?!」馮即安不可思議的盯著她。 「那當然。」她蹙眉。「阜雨樓是做生意的地方。」 「你有沒有搞錯?!我第一天到這兒,你就用鳳冠弄傷了我的肩膀,又勒我的馬威脅我,大白天裡偷雞摸狗要勾我的包袱,然後摸到客棧來夜襲我,現在我念在舊情,不計較一切,也願意還你玉珮,是要給你個機會補償我,你居然還要收錢!」他一副她不可理喻的表情。「那算了,我還是待在百雀樓好了,住那兒雖然欠牡丹人情,可姑娘多,床鋪軟,住起來至少也舒服。」 這番話激得她差點氣絕,一口氣哽著上不來。好樣的渾人,死的活的好的壞的全一口氣讓他給說光了,而她連半句話都吭不出來。 她明知道他不是這麼斤斤計較、貪小便宜的男人,而這件事一開始要說收錢就是她不對。拿他過去救過她的恩情,砸就足以把她砸死了,而她什麼藉口不好用,偏偏這麼市儈的說要錢。可……可她也是一時情急,並非惡意,幹嘛他非這麼說話氣死她不可!? 梁紅豆深呼吸再深呼吸,胸口挺得發脹。 馮即安可沒忽略她這個動作,偷瞄了她一眼,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卑劣。 不過……能氣氣她,好像也挺有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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