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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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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貴哥,你為甚麼……不說出真相?」確定人都走光了,白葦柔撫著小腹,輕聲問道。 喬貴搖搖頭。「孩子是你的,沒有人能替你作決定,就是少爺也……」他沉吟了一下,為難地歎口氣。「我從來不曾騙過少爺,但做都做了,我也不知道這麼做是錯是對。」 人,散盡了,連阿貴都走了。房內靜靜的,只留她在喜悅和悲傷裡徘徊。 在喬家留了兩天,直到眾人戒心盡去,白葦柔趁著夜裡,甚麼都沒有帶,悄悄離開喬家。 她輕撫著肚子,在喬家後門外靜靜站了許久。 在她生命裡最真純的,曾有這麼個人駐足過、深愛過;雖然不能在一起,但只要她自己知道就好。白葦柔垂下眼眸,一抹淒柔卻嶄新的微笑在思緒中浮起。 想來只有她自己最明白,她是怎麼用心看待這段情的。 若人生只為了這一次,而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似乎太傻了;但對她來說,那樣就夠了。畢竟無怨,也無悔。 白葦柔出走的消息一傳回主屋,喬釋謙捏著喬貴,責難又傷痛。 「你對她不好嗎?為甚麼她要走?」 「少爺,喬貴跟了你十五年,可曾騙過你?」 「現在說這些做甚麼!」喬釋謙怒吼。 「那麼喬貴現在更不會騙你,和葦柔成親一個月以來,喬貴根本沒有碰過她。」 「你……」 「葦柔不是隨便的女孩,那孩子是少爺的。她不想為難你,才和喬貴私下商議騙了少爺,請少爺……」 話還沒說完,喬老太太突然跳起來,發了瘋似的舉起拐杖朝喬貴狠狠打去。 「你這活著該下地獄的死奴才!竟敢串通葦柔那賤人來騙主子!把他趕出去,釋謙,喬家沒這種不忠不義的奴才!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老夫人,別氣呀!」張媽一徑拍撫著喬老夫人的背。老夫人的怒氣頓時成為眾人平撫的焦點。喬釋謙仍怔怔地瞪著喬貴,不能置信。 是了,從他受傷、白葦柔偷偷來探的那一夜算起,時間上完全巧合,她為甚麼又要否認? 「為甚麼她不肯說?為甚麼她要把這些委屈往肚裡吞?」他心裡一片荒蕪地問。 「因為她不想你為難;加上少奶奶的死,她一直不能釋懷。」 又是不想讓他為難!喬釋謙捧住頭閉上眼。 「我早知道……早知道……」他喃喃念著,卻不敢再繼續想,就怕想到過去,會痛得落淚。 這一生,他竟如此失敗,重重負了兩個女人的愛。一個深情、一個義重;他失去一個,竟還笨得錯放了另一個。 「就算翻遍這縣城的每一塊地,都要想盡辦法給我找到那賤人!在這世上,誰都不准偷走我的孫兒!釋謙,想想辦法把那女人給找回來!」喬老太太神志有些錯亂地揪著他的衣衫,眼底綻放著奇異的光采。 喬釋謙扶著她,只覺得世間事淒涼而悲哀。 終於明白葦柔為何能不顧一切,甚至拋下他,一個人默默地離開了。 孩子不是工具,白葦柔也從沒打算把肚子裡的孩子當籌碼;沒有一個母親會,但是喬老夫人會。喬釋謙身受她的教養,怎麼會不清楚她的性格。到時侯,被迫離開孩子的,將是白葦柔;一如當年他親生母親的下場。 出身大戶人家的趙靖心尚不能逃過這一劫,白葦柔更沒有勝算在這場權力爭奪戰中打贏。 「釋謙,把她找回來,我知道你有辦法的。」 「不。」 「不?你跟我說不?」喬老夫人呆呆地瞪著他,突然有些和氣她笑起來。「是了,你這孩子總算想開了。不要白葦柔也沒關係,這樣子,明兒個娘再幫你物色幾個姑娘。」 他憐憫地望著母親,木然地離開。 晨光在大門拉開的那一刹流瀉了滿地,江杏雪避開刺目的光芒,在視線中瞧見兩名男子。 她沒有太多訝異;前一晚白葦柔隻身來找她時,這遲早就是她必須面對的問題。 「進來吧。」她開門,進屋倒了茶。 「葦柔在哪裡?」趙正清沖進來,出口就問。 她冷冷橫他一眼。 「你知不知道她懷了孩子?」見她不說話,趙正清又急又氣地大叫,喬釋謙一旁拉下了他。 「我知道。」江杏雪淡淡地說,一口喝光了茶水。 「那你還……」 江杏雪抬起頭,仍是面無表情;就連看到喬釋謙那心急憔悴的臉,都無動於衷。「那又怎麼樣?她想走,就表示她不想留下來。找著了人又怎麼著?腳長在她身上,你們能時時分分看著她、管著她?」 「我知道她不想留下來。」喬釋謙悶吞地開口:「我只想知道她會怎麼做?」 「孩子是你的,她說甚麼也會把這孩子留下來,你不用擔心。」江杏雪嘲諷一笑。「女人,十個裡頭至少有九個是傻的,葦柔就是那九個之一。過去的教訓,她永遠學不乖。」 「我不要聽你的女人論調,我只想知道為甚麼你不能說?」趙正清怒道。 「時候沒到,你們走吧。」她拉開門。 「江姑娘,我知道過去曾冒犯了你,我希望你能見諒,別把我的私怨當成手段。」 「笑話!」她霍然轉身,不怒反笑。「你以為你是誰?我江杏雪是甚麼人?不該我做的事,就是砍了我的腦袋我也不會做;要是真該我做的,一樣也少不了。葦柔是我的姊妹,我自然有我的分寸。倒是你趙先生,我跟你非親非故,說我對你耍這種手段,也太抬舉我江杏雪了。」 她的神情雜著嗔與怨,趙正清一時間口氣竟軟了下去。 「你為甚麼這麼討厭我?我們以前不都處得好好的嗎?」 見他困惑低語,江杏雪心一揪,只得咬牙轉過頭去。 「江小姐。」 「我不會說的。喬少爺,你問一百遍,我也不會說。」喬釋謙轉身黯然離開,此情此景,只教江杏雪心裡五味雜陳;既羡慕白葦柔的福氣,能得喬釋謙的傾心相愛,又怨白葦柔讓她認識了趙正清。她甚麼都沒說,一會兒走進房裡,把那一晚趙正清留在她身上的外衣捧了出來。 「這衣服……我洗過了,也燙挺了,你拿回去吧。」再一次直視趙正清的眼眸,江杏雪依舊驚心動魄。自從在怡香院錯拉了他一把,她一直沒能好好想清楚事情的根由。 唉,一切都不由自主;就連情生意動,也教她不由自主。直到今日的黯然神傷,都是不由自主啊。 「過去的我們是甚麼樣子?」她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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