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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淫笑間,他伸手解開了衣服。聽到他這麼說,白葦柔退了一步,後腰撞上檀桌,一股突然而升的怒氣湧上……

  她為過去的自己不值,從前她還一廂情願地等著這人會替自己贖身呢。直到她懷了他的孩子……白葦柔咬牙,那個孩子……她沒忘孩子是怎麼掉的。這個男人不顧自己懷著身孕,一腳踢她出門外,要家丁拿掃把轟她,她還差點因此丟了性命。

  她怎麼會愛這種人渣?像他這麼自私自利、不懂真情為何物的混蛋,她怎麼會這麼膚淺地相信他?

  倪振佳捏住白葦柔的衣襟,她頓時覺得一陣作嘔,忙不迭地拉開他的手;但他的動作還是快了一步,毫不留情地掐住她的腕骨,把她整個人壓到桌面上。

  「放開我!」她痛得幾乎喊出聲,隨即忿怒地踹他一腳。

  「幹妓女的還敢嫌客人髒?臭賤人!等老子擺平你,就有你苦頭吃的!」隔了這麼久還沒動手,又被踢得膝蓋發疼,氣得倪振佳口中惡話頻頻。

  她全身的力量都被壓制住了,騰出的一隻手只能絕望地伸展著,直到溝著那茶壺柄。感覺那航髒的嘴唇落在頸側,白葦柔只覺一陣作嘔,手一縮,毫不考慮地揮手;瓷藍色的壺身凝聚強大的怨怒,應聲散落地上,尖銳的碎片像紮豆腐似的狠狠戳進倪振佳的肩。

  他兩眼大睜,後退一步,似乎以為那疼痛只是想像中的;接著他悲慘地號叫出聲,一耳光朝她揮去。

  白葦柔摔在地上,眼冒金星、手指發麻,半個頭受到的重擊幾乎令她昏眩。

  很好,至少他不再試圖用那張可恥的嘴碰她了。白葦柔想笑,卻只能抬起手臂將整個人縮成一團,咬牙承受倪振佳狂怒中飛撲過來像雨點般飛濺的捶打;每一次拳打腳踢,都像有火藥在她身上寸寸炸開。

  疼痛令她畏縮,卻沒讓她出聲求饒,一徑的沉默只換來更多瘋狂的捶打。起初她還能感覺到深沉的痛苦,最後就不行了;重擊之下,白葦柔滿身是血地倒了下去。

  江嬤嬤聞聲,帶人沖進來,這才看清楚事態嚴重。

  「夠了!夠了!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她拖開倪振佳,看見他肩膀上的血,還有倒地不醒的白葦柔,腳一軟,聲音也尖了。

  「哎喲,我的天哪│這不是造孽嘛!還不快找大夫來看看倪少爺,快快快!」

  聲音驚動了花廳裡飲酒的客人。聽到江嬤嬤高八度的嗓音,江杏雪停了撥弦,目光跟著眾人朝聲音來源處望去──

  江杏雪皺眉,她就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要不然她才不會卑劣地在秋月及碧柳湯裡放巴豆,冒著這麼冷颼颼的天跟著江嬤嬤到這兒來了。

  一會兒倪振佳被人血淋淋地抬了出來,嘴裡仍口齒不清地謾駡著。

  江杏雪圍了上去;當她瞧見江嬤嬤慌亂的眼神,心念一動,趁著眾人騷動之際,悄聲離開……

  喬家大院。

  「還沒有回來嗎?」喬貴焦急地問。

  「沒有哇!」蔣嬸搓著手,眼眶含著淚:「這丫頭到底跑哪兒去了?天都黑了,可真急死人啦!」

  「有甚麼好擔心的。」張媽冷眼看著他們是來走去。「那種女人不見了最好,省得給咱們丟臉。」

  「你有完沒完?你不喜歡葦柔,就閃遠點,別淨在這兒生事!」蔣嬸怒氣衝衝地回嘴。

  「我就是不喜歡她怎麼樣?」張媽跳起來,大著嗓門吼回去。

  「別說啦,蔣嬸兒。你去告訴少爺,我再去找找看,這麼大個人不會平白無故不見的。」見她們爭個沒完,高貴當機立斷。

  聽到蔣嬸的哭訴,大廳裡正跟趙靖心奕棋的喬澤謙錯愕地站起來。

  「她出去是甚麼時候的事?」

  「下午。她說要替我到市集送個賬冊,順道替少奶奶買個胭脂膏,結果就沒有消息了。」

  「有差人去市集問問嗎?會不會是想買些甚麼,在外頭耽擱了。」趙靖心拍拍丈夫的肩,表情不慌不忙。

  「這時侯都收攤了,而且賣水梨的店家說她買完東西就走了。」蔣嬸忙不迭地回答。「那孩子一向很有分寸,辦完事之後從來不在外頭多逗留的,我真怕……真怕是出事了。」

  「不會的。」喬釋謙惱怒地開口:「人還沒找到,不許說這種話!再多差幾個人上街去問問。」

  見丈夫無心下棋,趙靖心望著已近結束的棋盤,咬著唇不再多說甚麼。

  半夜裡,她夢到了喬釋謙,夢到了他在層層迷霧中一步步往前走;她想喊他,喉嚨卻幹得發不出聲音,直到她在遍佈全身的疼痛中驚醒。

  眼前的景物一片淩亂,她才想起自己仍在倪家,和喬釋謙隔著層層街、重重院。

  想伸展手和腳的力量,但神經線似乎已麻痹。她相信自己手臂的骨頭已經斷了,身上的衣服沾滿了點點血跡。她又累又痛,身子發冷,胃部空空如也。

  而唯一跟她有牽繫的喬家,卻沒有人知道她在這裡。

  就算知道……又能怎麼樣?白葦柔絕望地垂下頭。她只是個依附求生的下人,沒約沒雇,任誰都不會來找她的。

  傷心和痛楚吞沒了她整個人,倪振佳被刺傷前那些惡毒的話慢慢地滲進她心裡。白葦柔閉上眼睛,一直硬撐著不肯落下的淚至今才滑下,臉上一片濕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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