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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但不知怎麼地,面對他那誠摯溫暖的眸光,白葦柔卻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她的心,出現了那麼一點點的希望。

  她抹掉眼淚,有些卑微地想:在這個紛亂的世界裡,她或許也可以是不同的。

  喬家住在白雲鎮東隅,一座宏偉達觀的四合院落,和城裡的倪家、趙家並列三大富戶。

  喬家三代單傳,人丁單薄,早年還有些親戚跟著同住在院落裡。在喬釋謙從父命赴洋留學的那段時間,全被喬老夫人以各種理由打發了出去;待喬釋謙返國娶妻後,偌大的院落有一大半改成了店面。這些年隨著喬釋謙大江南北地走,雇請的長工、夥計、丫頭也跟著愈來愈多,林林總總加起來,竟是真正喬家人的數十倍之多。

  「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隨著車子停下,聲音此起彼落地向起。

  白葦柔縮在車廂角落,掀開廉子一縫,看見喬釋謙走向幾個恭恭敬敬迎在門口的下人。直到喬貴出聲喚她,她才敢下車。

  「這是少奶奶。」喬釋謙挽著妻子,顯出慣有的悉心與呵護。

  白葦柔的視線順著那綢衫的袖口望去,一名端莊秀麗的女子漸映入她的瞳仁裡。

  那紫衣女子有種溫婉的氣質,有些甜意,讓人見了禁不住起而生憐;只是臉色太過單薄,白得沒半點血色。

  那就是趙靖心?一路上,白葦柔不知聽喬貴說了幾次了;那時侯她不斷地想像,能和喬釋謙相守一生的伴侶,會是個甚麼樣的女子?如今見著了,白葦柔反而不太敢相信這是真的。這位外表嫻雅的女子,在眾人烘托下,卻有種不可比擬的氣勢。

  趙靖心有些好奇、有些不安,眉間又有些狐疑地打量著白葦柔。

  「呃……她是……」趙靖心用目光詢問丈夫。

  喬釋謙點點頭,垂首在妻子耳邊低喃了些甚麼,目光流動著溫暖,及一分讓所有女人都希冀的溫柔。

  刹那間白葦柔才發現,能得喬釋謙這個男人為終生伴侶,此生該是無怨無憾。

  那種情緒像碗醋,忽然沒頭沒腦地迸出,強烈的酸味溢滿了她的整個心。

  「這是靖心,我的妻子。」喬釋謙微微一笑,替白葦柔引介。

  「白葦柔叩見少奶奶。」她欲跪下行禮,但膝蓋還末觸地,兩手卻已經握進一雙纖纖柔荑裡,將她扶起。

  白葦柔迎上趙靖心那對溫軟柔媚的雙眸。

  「別這麼多禮。你的身體才剛復原,該好好休息才是。」趙靖心開口,表情裡沒有一絲的懷疑和敵意。丈夫接受的,她都接受,這是她自小的教條。

  「靖心說的沒錯。葦柔,你別這麼見外。」

  趙靖心微笑地打量她,一會兒才喚了丫頭:「桃花。」

  「少奶奶。」一個丫頭匆匆出列,恭恭敬敬地在她面前屈身行禮。

  「帶葦柔到張媽那兒,請她派個活兒給葦柔。」

  「是,少奶奶。」

  白葦柔腳步遲疑了一下,抬頭望向喬釋謙。

  「去吧,張媽人很好,你別擔心。」喬釋謙口氣充滿撫慰。

  白葦柔勉強笑笑,突然意識到趙靖心的目光停留在她臉上;她趕緊垂下目光,沒敢多看他一眼,急忙跟著桃花走了。

  「這趟路可順利?」趙靖心輕柔詢問。

  「嗯。我托人替你帶了幾味藥草,一會兒請張媽熬去……」

  自始至終,白葦柔都沒有回頭。她只是著迷地聽著喬釋謙低沉的嗓音,帶著只能細細品味的溫柔,和著風愈吹愈遠。

  她不懂自己是怎麼了,那種難受是因為不習慣而引起的,就好像是……突然被人剝奪了甚麼,令她十分焦慮不安。

  然而,喬釋謙並沒有欠她甚麼。

  對這兒的人,她所能抱持的──就是感激了。

  念完最後一頁經,喬老夫人敲了下木魚,才巍巍顫顫地起身。這個秋天來得特別早,天色一涼,她渾身筋骨疼痛不堪;然而身體上的病痛卻抵不過心裡的煩悶。

  「娘,孩兒給您請安來了。」

  喬老夫人轉過頭,仍是不苟言笑的一張臉。望著門外的喬釋謙,她的心就像神明桌上那只空洞的木魚,激不起任何波瀾的聲音。

  「你那媳婦兒呢?」

  「靖心身子不好,所以沒來。」

  她掀起嘴皮冷冷一笑:「早知道你會這麼說。要是你爹在世,恐怕也別指望她會跟著你一塊來。好啦,你看也看過了,回去吧。」

  喬釋謙沒有異議。從他懂事以來,就跟母親很疏遠;喬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造成他們母子倆疏離的最主要原因就是「血緣」,還有他長年所累積的責任和壓力。

  他是喬家唯一單傳的兒子,也是父親為了延續香火,背著妻子在外偷偷生下的孩子。

  成年之後,喬釋謙一直沒有機會見到生母。當年喬老夫人以最鐵腕的手段,在他出生後便送走了他母親,又逼父親交出喬家的一切,由她掌大權,並親自負起教養他的責任;但幾十年來,喬老夫人一直沒法子把他塑造成她要的樣子。她行事狠絕,喬釋謙卻純良敦厚,為此母子一直爭執頗多;尤其在趙靖心進門後,喬老夫人的不滿更形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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