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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完全沒有人提及大哥一事。

  原來人是如此健忘。

  我活著,活著便是一切。

  這竟是我勝過哥的唯一一件事。 大哥走了後的一個月,清清突然對我說了這麼一句話:「陪我喝杯酒吧!」

  我們在酒館裡,兩個人默默地各自飲著酒,懷著同樣的悲傷。

  我望著清清,極力地想把她從悲傷拯救出來。

  可是我只感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我甚至幻想死的人是我,清清的悲傷也是我。

  如果不是因為死亡才拉進我們之間的距離,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

  在濃濃的酒精、與濃濃的哀傷當中,我竟然記起了一個酒的廣告。

  酒的廣告內容,在我腦海中渲開:

  一個男人坐在吧台邊的高腳椅上,旁邊坐著一個穿套裝的女人,男人手中拿著一瓶白色的瓶裝酒,瓶上紅色的字標著酒名。

  男人喝了一口酒,醉眼迷蒙得看著身旁的女人,女人挑逗地看了他一眼,脫下了她的外套,男人露出了興奮又竊喜的眼神,又喝了一口酒,女人脫下了貼身的洋裝,男人更開心了,又喝了一大口酒,透過他的七分醉的雙眼,女人的手正把黑色性感襯衣的肩帶往下滑。

  「啪」響亮的一個耳光。

  「我知道你在幻想什麼。」依然穿著套裝,一件未脫的的女人氣呼呼地說。原來一切都是男人的幻想。

  歐洲某個國家,好想是德國,又好像是比利時,不記得是那個國家,我總是不記得任何事情,不管重要還是不重要。總之,那個國家的汽車雜誌做了一項調查,塞車的時候男人都在想些什麼?結果第一名是性。

  男人連塞車時都能想著性,所以我在酒吧裡,面對一個傷心對我吐漏心事的女人,和自己痛失親人的壓力之下,作著逃避事實的幻想,也應該沒什麼不對。

  我專心地想著解開清清襯衫上的鈕扣,第一個鈕扣、第二個鈕扣、第三個鈕扣。

  可是我想到了死去的哥,他的身體變成灰紫色,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我。

  此刻我並不想悼念大哥,我把他從我腦袋裡抹去。

  我從新專心想著解開襯衫上的鈕扣。

  光線是剛剛好的昏暗,昏暗的足以引起人的遐思,又不至於有抱錯人的窘境。

  清清新月般水靈的眼睛,忽然變成了美晴獅子狗般呆呆可愛的眼睛。

  昏暗下好像也沒什麼不同。

  如果那天我問美晴她喜不喜歡我,她的回答不知道會是什麼?

  我從洗手間回來之後,看見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正在跟清清搭訕。

  最後清清拋下悲痛的我,隨著那個男人離開。

  後來的我一直在想:

  那天在酒吧,當她靠在我肩膀上痛哭的時候,我應該抱住她的。

  給她男性的擁抱,然後我們會造愛。

  或許這就是她找我來酒吧的目的。

  可是我卻沒有,我什麼也沒有做。她一定是失望的吧?所以才跟那男人離開。

  我總是在事情結束之後,才失望的搞清楚真相。

  而比較好的情況是:事情結束了之後,還搞不清楚。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搞清楚些什麼?

  其實,我好像從來沒有瞭解過清清。

  而且我懷疑我早就愛上了她。

  不過對於任何人,那一點也不重要。

  ◎看清事實的真相,有時候不會使世界變得更美好,只不過是使自己更清醒一點而已。

  而我也常常懷疑,我是不是真的看清過事實的真相。

  1 美雪

  我很清楚在左左右右擺蕩不定的愛情遊戲中,跑得快的人,通常能全身而退。

  女人要的實在很多,而男人能給卻真真有限。這不是推託之詞,更非不負責任。我必須鄭重聲明,如果我能在有限的激情中,放送歡愛,又何須天長地久。

  殊不知東西放久了會腐敗,愛情放久了,想當然爾也會變味。況且女人常高估愛情的保存期限。

  為了避免被腐味滲透,我必須跑得很快。

  幸好我跑得快,不然那個…那個叫做…嗯!她到底叫什麼名字?美玲?美珍?美惠?還是……美雯?名字那麼普通,難怪我記不得。總而言之,當時如果跑的不夠快,那個叫美什麼的女人,大約已經用繩子栓著我的脖子,勝利地咆哮。

  她,細細丹鳳的眼,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配上大餅臉,絕非典型的美女,但這樣的五官湊在一起卻也一點也不難看。倒是十足的「東方」。

  「你知道嗎?我這種臉,是外國人的最愛?」她笑著說。聲音很淡,卻掩藏不住的得意語調。

  她笑著。

  她愛笑。

  很少見女人這麼愛笑的。

  連嬌喘時,都妖冶絢麗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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