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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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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管我,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吧。」初荷笑著站起身來。「這兒據說是最多風雅人士愛來的茶莊,我想四處逛逛。」 她,慢慢踱步往前,刻意留給敦華夫婦獨處空間。 「都要當娘了,脾氣還這麼大。」雲海低低的聲音傳來,語氣溫柔。 「我就是這樣,你現在後悔了是嗎!」敦華也壓低聲音。 「後悔什麼啊,我老早知道你是這德性,等你生完了再來治你。」雲海笑著威脅。 初荷轉頭瞧了一下小兩口,就見敦華嘴裡雖然罵著,但臉上閃現的卻是溫柔光芒;雲海明明這麼高大,卻情願蹲著壓低身子陪在她身邊,瞧他那只大手輕柔的放在敦華圓鼓鼓的肚子上,那畫面,著實令她感動。 敦華,簡直跟以前判若兩人;她向來冷豔孤傲,如今臉上竟然會有如此溫柔的神情。 眼看著好友找到幸福,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除了欣羡之外,尚有一種說不出口的惆悵。 想起自己這些年的際遇,老王爺算是待她不薄,就如同一個疼她護她的長者,但初荷心知肚明那不是愛情,皇太后說了要她改嫁,但她沒那份心思,除他,她從沒想過要誰…… 初荷滿懷心事,獨自在茶莊的梅花林裡散步,看見幾朵梅花上頭還沾有未融的雪花,忽地想起宋代一個命運多舛的女詞人吳淑姬。 「雪香梅花枝上堆,春從何處回?」 想起吳淑姬作詩明志,那字字句句的無奈與心情流轉,初荷不由得伸手扶著一朵梅花,歎息低吟。 初荷沉浸在梅花叢裡,卻不料隔著一叢梅樹,竟有人緩緩走近,輕輕的喚她。 「初荷。」 突如其來的低喚讓她微愣,這聲音、這語調,她猛然轉身一看,隔著梅樹以及白白粉粉的花瓣之間,看見的竟是那令她魂縈夢牽的清磊臉龐。 「你……怎會在這兒?」竟是蘭泗! 「初荷……」 高瘦清朗的身影挪開一枝梅樹,側著頭探過身來,再度低喊了她的名。 初荷抬頭看著她,那挺秀的臉孔她是十分熟悉的,但是那細長好看的眸子此刻閃現的熠熠波動卻是她從沒見過的。 蘭泗今日在這梅花林與同僚品茗,遠遠瞧見了妹婿醇親王府雲海貝勒,才想過來攀談,卻又看見更遠處的敦華與初荷。 他自那日從皇太后那兒離開後,就沒再去找初荷;一方面朝廷事務繁忙,再者當日雪蘭英跑到初荷宅子哭鬧,著實讓他失了臉面,因此也就沒再去找。 更何況,這幾日反覆思量,他已經決定要讓老人家指婚;只是這婚配之事吵吵鬧鬧這麼久,他也沒有閒情逸致去跟初荷聊天。 卻不料今天在這兒遇上。 更加沒想到自己正想過去敦華她們那桌時,聽到的卻是令他震驚萬分的對話。 ——能夠當他的知己,已經是以前癡心妄想的了。我如今是什麼身份?怎可能配得上親王家嫡長子?我完全沒想過知己之外還能怎麼樣。 蘭泗驚得站在原地,隔著梅花花海看見初荷;那溫柔的眼神,那說著這些話時惆悵有感慨的模樣,他發現自己竟沒看過她這般神態。 ——這輩子就是傾心於他,從沒變過。 往事歷歷,風馳電掣一般在腦海裡翻轉。初荷出嫁那年在驛站與他相遇,那羞怯摸著胸前玉珮的姿態;簡親王過世後靈堂之上,全身縞素,形容憔悴的初荷頻頻望著他,以及兩人在驛站為著敦華的事情討論,冰雪聰明固執隱忍著的初荷;更有,返回北京後在皇太后那兒,他驚訝發現初荷看懂了他笑如春風後面的真實情愫,他驚喜之餘提議兩人結為知己,那時,初荷是那麼的笑意盈盈、喜不自勝…… ——十歲那年跟我二姐去參加眾會,那晚我撿了你大哥的玉珮。 蘭泗渾身仿若遭雷擊。總以為初荷收藏玉珮,藏著的僅是小女兒的一時崇拜;兩人結為知己的每一次談話與每一個眼神接觸,他竟全然沒發現她那雙眼眸——她的一字一句盡是柔情似水。 ——明天皇太后就要為他指婚,而我會真心祝福他,這不會改變的了。 霎時間,初荷的每一句妙語如珠,每一次真誠相會,鋪天蓋地的衝擊著蘭泗,他發現自己情緒激動,難以平穩,仿佛如夢初醒。 從渾然不知的夢中被人喚醒,發現自己每每心緒不佳時想找的是誰,弄清自己每每滿肚子話想傾訴的人又是誰,這一醒覺,就是情牽意動。 ——雪向梅花枝上堆,春從何處回? 蘭泗發現初荷站起身離開敦華夫婦,就不由自主的跟在身後移動步伐,直到清清楚楚聽見初荷低喃著吳淑姬的詞句。 那不正是他那日跟雪蘭英踏雪賞梅時,念出的字句嗎? 終究只有初荷明白他的心思,只有初荷與他心靈相通,蘭泗終於再也按捺不住,輕輕的、低低的呼喚她的名。 「初荷。」蘭泗撥開梅花樹,站到她面前。「煙霏霏,雨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春從何處回?醉眼間,睡眼間,疏影橫斜安在哉?從教塞管催。」 初荷怔怔的望著他,為著他熾熱如火炬的眸子。她不解,為什麼蘭泗此刻看她的眼神,竟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一樣? 「這是宋代吳淑姬的詞。」蘭泗因為心情激動而聲音略顯沙啞。 初荷被他的眸光給吸引,只能將目光定在他臉上,癡癡的點頭。「我知道。」 「吳淑姬受到屈辱,以這首詞表達內心情感,是不是,你也有著難以說明的心事,埋在心頭很久很久,打算永遠都不說出來?」蘭泗朝她走近,他那張清秀好看的臉上滿是激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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