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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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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荷盯著紙上那俊逸筆跡,尤其是最後一個妍字,她知道正是那人的芳名,可見得蘭泗並非隨意寫寫,他只是捨不得離開京城。 「好一個百花竟爭妍。」她喃喃低語,滿是羡慕那個被蘭泗愛著的女孩兒。 「來,你也餓了,吃些食物好好養足精神。」他開門示意小總管伺候兩人用膳。 看著僕役們擺上好幾碟精緻小菜和香氣四溢的熱湯,初荷等到廂房內又只剩下他兩人時,忍不住大著膽子央求。 「你……可以寫些字送我,就當作是送別之禮嗎?」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就這麼脫口而出心底的願望。 蘭泗愣了一下,隨即微微笑著。「這有何難。不過,可得等我們飯後才能動筆。」 初荷漾開笑意。想來也是好笑,自己多年來傾心於他,這卻是第一次兩人能夠單獨面對面好好交談。 「初荷今日看來有些不同於以往。」蘭泗向來心思細膩,早發現了她平日並無上妝習慣,似乎也不注重服飾打扮。 「這不過是徒具形式罷了。」她低語。 蘭泗微怔。他每每在官宦子弟聚會場所看到的女孩兒,都是絮絮叨叨說著梳妝打扮塗脂抹粉的事兒,可從沒見到哪個竟然用「徒具形式」這般冷調的說法。 「我總算知道為什麼你會和敦華交好了。」可不是嗎?敦華向來自視甚高,壓根兒不將尋常人看在眼裡,卻十分看重福大人庶出的小女兒。 初荷微微笑著。「不知這是褒是貶?」 「總是格外不同。」他不刻意說些褒揚的話,但著實認為眼前女子跟敦華一樣氣質獨特。「來,我們以茶代酒,算是互相道別。」 他親自替初荷斟滿茶杯。 「一路順風。」蘭泗看向他。 初荷直勾勾看進他那對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忽然湧出前所未有的感傷與不舍,禁不住眼波閃爍,卻在接收到蘭泗疑惑的詢問眼神時迅速低下頭。 「初荷先幹為敬。」她一古腦兒的飲完一杯熱茶,然後取出手帕擦拭嘴唇。 蘭泗暗歎一口氣,對於初荷即將面對的婚姻頗感同情,但心知肚明此事已毫無轉圜餘地,因此岔開話題。「等會兒你想讓我寫些什麼?」 「就寫此情此景吧,能夠選在同一日出城,還在驛站碰面,這可真是不容易的巧合。」 「的確是很不容易的巧合。」蘭泗學她說詞,說著就站起身來移往書桌,自己磨墨鋪好宣紙。 初荷瞧著,為他儒雅且專注的磨墨動作而心折。 蘭泗提起筆,略為停住想了一下,便下筆流暢書寫。 城郊小驛站 雨中兩兩相送行 此去千里 後會有期 末尾落款題上蘭泗贈于初荷。 她站在一旁低低念著字句,再看著字跡流轉之處雖然一筆一劃十分好看,卻無半分剛才那張「百花竟爭妍」所透露的濃烈情感,不禁又有些失望。 「等幹了再收起來。」蘭泗看向她,卻忽然愣了一下。 初荷不解,朝他視線低頭一看,赫然發現蘭泗盯著她頸上掛的那塊玉珮,這下子瞬間耳根燥熱,有如小孩童偷東西被當場逮到。 「這玉珮……」她太過大意了,平日都是塞進衣服裡面,方才在轎子裡百般無聊,才會取出撫著玩兒,哪想得到竟會被原物主看見呢! 「色澤和雕工都挺精巧雅致,是你父母親特地準備的嫁妝吧。」他那一眼瞥見時怎覺得好眼熟? 「不是。」看來事隔多年,他應該早遺忘了。「這可說是一位故人給的吧。」 既然認為此玉珮精巧雅致,怎麼當年壓根兒沒想回頭撿?初荷暗暗在心底反問。 「你出嫁之日還配戴著,顯見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蘭泗禮貌性的隨口問,並無探其隱私之意。 初荷隨意應了一聲,只希望他別再說關於玉珮的事。她極少感到如此困窘與心虛呢。 「貝勒爺,雨已停了,不知咱們何時要啟程?」小總管在門外恭問。 「是啊,也該離開了,此刻趕去下一個驛站剛好傍晚。」蘭泗盤算著。「你們的隊伍往西邊走也是一樣,現在啟程,可在入夜前抵達一間客棧。」 「是啊,也該走了。」初荷點點頭。 「臨康,你去喚初荷小姐貼身婢女前來。」蘭泗走去開門吩咐。 「咱們也該離開了。」 「是。」小總管不敢怠慢半分。 終須一別。初荷聽見麗兒的腳步聲,就立即告辭,轉身前將蘭泗的模樣看進心底,毅然邁步離開。 蘭泗拾起擱在茶几上的書卷再度翻閱,一邊等著小總管前來,一邊翻書喝茶,卻忽然眉眼扯動,訝然愣住。 那玉珮的溫潤色澤與雅致雕工……他想起來了,玉珮主人不就是…… ——可說是一位故人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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