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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不應該見到他的,害她走得不幹不脆,心像被割下一塊肉,好疼。

  但──自由之于她有如呼吸的空氣,不能缺乏;即使愛他,也無法捨棄。

  別愛上一個飄泊的遊子,遊子的感情帶有不安定的無情;別愛上那樣的人,否則將窮極一生追逐最後仍握不住的靈魂──她忘了這是誰說的,可是很貼切。

  飛機穿過對流層來到雲端之上安穩的平流層,她應該像之前的每一回歡欣鼓舞,笑看變化多端的雲海,她應該這麼做的。

  可是,她卻喟然歎息。

  唉,好想他!

  尾聲

  美麗的布拉格是旅遊的最佳地點,也是人文藝術的殿堂,來到布拉格,不到街上走走逛逛、呼吸歷史的氣息,不嘗嘗好喝的啤酒、美味的佳餚就枉你走這一遭。

  布拉格市區熱鬧,近郊也不例外。

  位於布拉格近郊的斯特摩夫卡公園是當地居民平常休閒游憩的好去處。

  斯特摩夫卡,意指「許多樹木之地」。顧名思義,是處宜人的森林公園,一八九一年舉辦萬國博覽會的展覽大會堂也建於此處,隨後成為商展、運動比賽及藝文活動的場地。

  休假的日子,公園總是熱鬧的,絲毫不因位於郊區而受到冷落。

  孩子們似乎被什麼吸引了,極有默契地拉著父母往同一個方向奔去,人潮漸漸凝聚,圍起一圈現成的舞臺。

  舞臺上,童話中惹人憐愛、寄予無限同情的仙度瑞拉正被可怕又醜陋的後母一腳踩在背上上受壞心後母欺淩、咒駡,惡毒的程度讓觀戲的孩子握拳抱不平。

  生動的表演吸引現場觀眾的目光,鮮少人分心,直到穩固的人牆有絲鬆動,輕微推擠過後又恢復之前的平靜,觀看演員的賣力演出。

  壞心後母的可惡腳丫子持續踩在仙度瑞拉背上,尖聲噢呵呵呵地直笑,連大人都受不了地捂住耳朵。

  「噢呵呵──啊!咳、咳咳……」壞心後母放肆的目光掃過觀看民眾時,突然嗆了下,醜陋的老臉猙獰瞪視不可能出現的熟面孔。「你!你你──」

  發生什麼事?觀眾在一陣騷動後終於發現邪惡後母視線焦距之處,是名東方男子。

  「你總是企圖顛覆童話故事,到底是跟安徒生還是格林兄弟有仇?」駱仲齊走至人潮中心,好氣又好笑地說。

  眼前化著老妝的淩雲似乎還接受不了他突然出現的事實,囁嚅幾回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你為什麼在這?公司呢?」

  「先回答你第二個問題,公司暫交於佑打理,他認為這是他欠我的;至於第一個問題,你以為我來做什麼?觀光?」

  「我們已經說好了。」

  「那是你一廂情願。淩,我不滿意你的回應,只好──」

  「你要做──啊!」一個天旋地轉,她的身子被扛上他肩。「駱仲齊!」

  「──綁走你。」

  「放我下來!我戲還沒演完!駱仲齊!」沒有後母,仙度瑞拉的結局怎麼下?

  駱仲齊打了肩上酷愛飄蕩的頑劣女郎俏臀一記,向一頭霧水的觀眾以英文解釋:「王子愛上仙度瑞拉的後母,雖然對仙度瑞拉很抱歉,但至少她以後的日子不必受人欺辱,可以追求更好的對象。」

  原來是情人口角啊!還茫茫然的觀眾總算看出點頭緒,會心一笑,有的甚至吹口哨叫好。

  眾目睽睽下,後母被遠從東方國度前來的王子制住,脫稿演出的「仙度瑞拉」竟博得滿堂彩。

  「仙度瑞拉!救救我啊──」

  可憐的後母被強架退場,逐漸遠去。

  既然知道她在斯特摩夫卡,會知道她住處也不是什麼值得意外的事。

  「你怎麼可以竄改我的劇本!」卸下妝扮,輕裝素顏的淩雲氣呼呼地怒瞪霸住她床的男人。「你知不知道我花多少時間構思!」

  「你住的不錯。」巴洛克時期的建築充滿文藝復興的味道,布拉格的民宿常是歷史悠久的建築物。

  投身異鄉國度,有閒適的心境感受不同風情,駱仲齊有點明瞭她為何對旅行如此眷戀難舍。

  「我朋友開的──」不對,她說這做什麼?「你不會等我,你說過不會等我。」

  「我不會等你。」駱仲齊拉她趺上床,反身壓制,額頭貼在起伏不定的柔軟胸脯,笑聲隆隆。「所以我來找你。」

  「我不會跟你走。」

  「你打算待多久?」

  「待到不想待為止,下一站也不會──噢!」疼。

  他竟然咬她!

  「駱仲齊,很痛耶!」他是蚊子啊,咬得人好疼。

  這麼想的當頭,上衣唰地一聲被壓制她的男人無預警脫下,速度之快讓她傻眼,咒駡出口的話被狠狠攫在嘴裡,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還鬧!」她的力氣到哪去了?她應該踹開他,應該跑得遠遠的。「你就不能等等嗎?我們之間還有話沒說清楚。」

  「話說得夠多了。我放不開你,而你──」眼下的素顏閃過心虛,被他抓到把柄。「你也放不開我。淩,你敢說你沒想過我?」

  「我才離開臺灣五天──可惡,我想你!我真的想你!天曉得我是怎麼回事?神智不清像個瘋子!」好氣!粉拳捶上胸牆。「都是你!害我一坐上飛機就想你,想得好難過、好想跳機回去找你!但我更清楚我沒有辦法只待在你身邊哪裡都不去,我──等一下!」淩雲握住在腰肢作祟的賊手。

  他到底把她話聽進去沒有?

  「還等?」男人的表情很不贊同。

  「你跟我之間的問題有一大籮筐,你不能視而不見。」

  「一切問題都是你憑空想像、自尋煩惱。再怎麼愛流浪的人總有想回家的一天,我只要成為你唯一一個可以回來、可以休憩的地方,就這麼簡單。是你的小腦袋瓜子把事情想得太複雜,抱著不必要的愧疚感──淩,這不像你,你應該再任性一點、再絕情一些,應該好好利用我,利用我對你的感情,變本加厲地胡作非為下去。」

  他讓她眼睛發熱。「這對你不公平啦……」可惡的男人!為什麼讓她惦惦念念到這種地步!

  「無所謂公不公平,我是奸詐的生意人,明知道你不喜歡被束縛,還是私心地想加諸於你,只因為我放不開你,就像你一樣。」他不逃避,愛上她是事實,對於變心他敬謝不敏。既然不能改變她,就改變自己;山不轉路轉,只要能走到終南山境,管它是用什麼旁門左道。

  「好肉麻,我的雞皮疙瘩都綁布條抗議了。」舉高手臂讓他看,沒有否認她放不開他。「等等,你又在幹嘛?」

  「你說男人跟女人衣衫不整在一張床上還能做什麼事?」

  「蓋棉被純聊天?」淩雲笑得好乾澀,眼前跨坐腰上肌理健美的男人讓她口乾舌燥,七年前他還是一個滿身排骨的窮留學生,誰說只有女大十八變的?

  駱仲齊頓了下,答道:「那是很久以後的事。」不急。

  兩道秀眉像毛毛蟲糾結在一起。「很久以後?」

  「不要小看積欲多年的男人。」低沉的笑有沙啞的柔軟愛撫,滑過唇下細嫩的膚觸。「淩,我並不要你捨棄自由哪都別去,我只要你讓我知道你在哪裡,不必放棄旅行的樂趣、不必留在不想待的地方,只要留下行蹤,讓我找得到你。我不再等你,想見你就會來找你,像現在這樣也不壞。」

  「我跑你追?你不累?萬一我一輩子都不安份怎麼辦?」她懷疑自己會有想定下來的一天。

  「愛情走到最後不一定以兩人廝守作結,像這樣追逐到老又何妨?你天性像個吉普賽女郎,愛上你的男人只好摸摸鼻子認栽,我甚至開始期待以後每一次的尋寶遊戲。」

  淩雲出奇不意翻身,反被她壓在床鋪的男人倒抽口氣,充滿驚豔讚歎的眸子毫不客氣地定在她身上。

  白晰的臉頰微紅,輕咳:「滿意你所看到的?」

  她又有什麼奇想新招?欲望和警覺在腦袋裡搏鬥,對男人而言簡直是酷刑。

  「我是個不安份的壞女人。」回敬他方才咬吻她的疼,她喜歡他慌張的喘息聲。「而你是個笨男人,很笨很笨。」

  「不過──」直起身打算把話說清楚,卻在開口的瞬間被按捺不住的駱仲齊扯下身子再一次壓制,男人難捺的火熱情潮不肯讓她把話說完。

  只好在情火高張、男人體貼地給予她一絲喘息空隙時說話──

  「……壞女人總會……愛上笨男人,嗯……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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