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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站在街上咬三明治的時候想他、躺在公園草地上的時候想他,甚至連到商店買頭痛藥的時候也想他!

  他仿佛變成她的一部份,想割捨也除不了,畢竟沒有人會沒事動刀子自殘的。

  走到哪,都會想到他,牽牽絆絆、糾糾纏纏的,好麻煩!

  一個人的旅行多了離情,瀟灑的味道就減了半,摻進酸中帶甜的思念,讓她無法再像過去那樣豁然自在。

  可她仍然愛這沒有拘束、東飄西蕩的生活,她沒有辦法為了一個人放棄自由飛翔的羽翼。

  如果有,早出現在他面前、回到他身邊了。

  總之,錯過就是錯過,人生總有些時候必須面臨取捨,在愛情與自由之間,她選擇了──

  「淩!」

  天外飛來一記呼喚,聲音是難以忘懷的熟悉。

  淩雲僵了下,機器式地轉頭往大樓出入口的旋轉門看去。

  他……他不是說年底才來臺灣?

  「為什麼要跑!」駱仲齊追逐前方十幾公尺遠的身影,扯著喉嚨逼問。

  「你又為什麼要追!」前方把問題丟回給他,腳下步伐加大。

  「你跑我當然追!」該死!

  她會用什麼表情面對他,這種怯懦的問題早不知被駱仲齊丟到哪邊去,他現在一心一意只想追到她。

  十分鐘前的駱仲齊正準備離開公司回到下榻的飯店,怎知臺灣媒體消息如此靈通,一下樓便在大門口被逮,在麥克風、攝影機與記者之間推擠難行,苦無對策的懊惱目光忽地瞥見盤腿坐在前庭作畫的人影。

  就算再遠他都能認出的身影,更何況只距離十幾公尺!

  「淩!」駱仲齊忘情喊出聲,不單引開媒體目光,也引起作畫人的注意。

  然後,他看見她如驚弓之鳥跳起來,搜巡四周發現他後立刻沖離現場,逼得他推開一時間會意不過來的媒體追上去。

  「你追我當然要跑!」前頭再丟一句隨便的回應,徒惹他惱火。

  「淩雲!還記得你當年留下的信嗎?」

  好喘……為什麼要邊跑邊回答他,弄得自己那麼狼狽?

  「我、呼呼──我忘了!」

  忘了?「你再說一遍!」憤怒的火焰從後方逼近,灼上淩雲的背。

  好燙!足以想見後頭的人有多火大,這時候停下來讓火燒成灰的是笨蛋。

  「不要再追了!」淩雲慶倖自己有晨跑的好習慣,如今派上用場。

  「除非你停下來!」駱仲齊已脫下西裝勾在手臂,催足馬力加速。「難道你恨我恨到連見個面說句話都不願意?」可惡,她難道不累嗎?當年在紐約強迫她陪跑的男人氣自己當年幹嘛拉她陪跑,讓她練出好腳力反而苦了自己。

  恨?「我沒有恨過你!」他打哪來這個想法?

  她只是惱,惱自己七年來旅行各地總在不經意的時候想到他。

  「那為什麼不肯見我?」跑了四五條街,駱仲齊依然氣息平穩。

  淩雲卻開始覺得累,他離她有多遠?「我、我沒──嚇!」猛一回頭,她被駱仲齊身後的盛況嚇得倒抽口氣,被太過急促的換氣動作弄疼了胸口。

  那是什麼?她眼花嗎?為什麼有一群抓麥克風、扛攝影機的記者跟在他後頭?

  好荒謬!這是上演哪門子大戲?「阿甘正傳」?「落跑新娘」?還是「新郎向後跑」?難不成是「全民公敵」?那一票記者到底追在後頭做什麼?

  「駱仲齊!你回頭看你後面!」丟臉丟到太平洋,好糗!

  駱仲齊依言偏斜目光──豺狼虎豹似的記者群無一不閃亮獨家新聞的垂涎凶光,直逼向他。

  獨家!獨家!秘密來台的青年實業家在臺北街頭追逐一名神秘女子!天大的獨家,先搶先贏!饑渴的凶光透露如是訊息。

  「Damn it!」

  丟棄手臂上的西裝,少了負擔,駱仲齊很快便追上淩雲,一反頹勢牽住她的手猛向左轉進前方的巷道,再一個左轉右轉,轉進不知名的暗巷。為免被輕易找到,他又拉著淩雲拐了幾個彎,彎進防火巷,成功甩開為了獨家窮追不捨的媒體記者。

  雜遝的腳步聲和質疑相詢聲不斷,持續了一會兒才放棄地逐漸離去。

  然紛亂潮熱的呼吸卻糾纏著在窄小的防火巷內緊緊相貼的男女,曖昧難明。

  「呼……」好喘!「我……我的筆、素描、描本……」胸脯感受到對方同樣劇烈的起伏,淩雲慌了手腳。

  他的出現太突然,嚇得她手足無措。

  如果他是靜靜地走過來向她說聲「嗨」,也許她會笑笑的、大方地說聲「好久不見」,不會像剛才那樣見鬼似的逃開。都怪他,害她嚇得心臟仿佛快要從嘴裡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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