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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什麼怎麼辦?」帶頭作弄的人也慌了,可為了面子,還是要撐住。

  他轉而走到東方展言面前,仗著自己略高於他的身勢,露出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我隱忍很久了,東方展言,你東方家世代御醫又如何?終究只是替人把脈看病的大夫,讓你跟著我們不過是拿你圖今話題熱鬧而已,當朋友——得了吧,你不過是庶出,你爹還不讓你學醫呢!」

  見他不語,以為自己的威脅奏效,說得更張狂了:「今日就把話說開了也好,讓你心裡有個底,以後想跟我們往來就安分點。」

  「若我不呢?」

  「啥?」

  東方展言緩緩抬頭,這些天陰沉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像是卸下壓在雙肩多年的重擔般,他笑得輕鬆愜意。

  在場的人眼見他不怒反笑,還笑得這麼……說不出的好看和古怪,每個人心裡不由自主地咯蹬了那麼一下。

  「我說,若我不呢?」

  不?「不安分就等著——啊!」突來的一拳打偏貴公子的臉。

  從沒見過東方展言動粗,在場的人這才開始警覺事情恐怕不如他們預期,以他方才的身手來看,他們人多不一定會打贏。

  他竟然會武,眾人無不心驚。

  他們知道東方家庶的么子受制不得習醫,再加上東方展言從不刻意賣弄,是以他們並不知道他並未因此荒廢日常文武的學習。

  「我說不,是不想跟你們來往。」嗤鼻冷哼,視線掃向剛被自己打偏的臉。「報上名來,我總要知道自己打的是誰。」

  「你——你這混賬!」氣不過的公子哥兒一聲吆喝,撲向東方展言。

  旁邊的人,被拖下水的、跟著出拳攪和的,一個接一個,全沖了上去,對象只有一個——老讓他們在姑娘面前相形見細的東方展言。豁出去了!他們也忍得夠久了!年少氣盛,誰甘心當陪襯的綠葉!

  一時間、茶館陷入混亂。

  是夜,結束金針渡穴的學習,餘小小抽出針包上的金針,妥善收回針盒,忽然有感而發:「爹,你說人的外貌是不是很重要?」

  「呃?」一旁正闌弓步按掌平挪的餘無缺愣了下,很意外從不在乎外表的女兒問了這麼個問題。

  「有人說相貌討喜先蠃三分理。如果這話是真的,那相貌平凡的人是不是生來註定先吃三分虧?」

  餘無缺莞爾。「你這是從哪聽來的?日久見人心,再怎麼貌美,心腸狠毒如蛇蠍也是枉然。」打拳的動作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麼過往。

  「可相貌生得好畢竟吃香啊,人總喜好美麗的事物,這是天性。」餘小小說,戳著針包,聲音意外地聽起來悶悶的。

  呃,今兒個和周家那小姑娘出門遇上什麼事了?餘無缺暗忖,怎麼聽著聽著覺得女兒動了凡心?

  這可不得了,餘無缺連忙走過幾個招式,提早收式結束每晚必行的養氣調息,走到女兒身後。

  「我說小小——」

  「是。爹有何吩咐?」

  「你不是才剛收針,怎麼又在下針?」看了眼。「幸好是針包,要下在人身上不死也殘啊,針包都給你穿透了。」

  啊?餘小小愣了下,低頭看手上的針包。「哎喲。」不是收好了?

  趕忙收拾,難得手腳慌亂的。

  餘無缺更好奇了,坐在女兒身邊的板凳,問:「說說看,我余大神醫未來的女婿長什麼樣子?」

  「嗄?」打五禽戲也能打到走火入魔麼?「爹在說什麼啊?」餘小小驚呼,不知道自己眼神飄了幾飄,雙頰難得泛起紅潮。

  「你臉都紅了。」就這麼張老實臉想騙誰,道行太淺了。「還不從實招來。」

  「爹,你只從醫實在可惜,女兒發現你也挺適合審人問案的。」

  「可不是誰都有這福氣讓爹審問的——還不快說。」豈容她轉移話題。「哪家小子讓你動了凡心?還是耍我拉你娘一塊兒升堂?」

  那還得了。「娘知道了肯定回房拿刀。」上回沒砍成,娘還記著的。

  餘無缺一聽,眉頭扭成蛐蛐兒,表情古怪。「東方府的麼子?」

  餘小小忽地激靈,有點埋怨:「我說爹,你會不會太聰明了?」

  「這是為爹畢生之戚.」餘無缺抬手捂心,表情沉重地說。

  ……無言。她最不擅長應付這種人,這人還是她爹啦!「本以為是娘吃定爹,愈相處愈發覺事實並非如此,其實是爹把娘吃得死死——女兒眼拙,今兒個才算長了見識。」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女兒,還要讓爹等多久?再不說,等會你娘就找來了。」餘無缺忍著笑提醒。「不如爹這就去把你娘請來?」

  餘小小垂肩。「爹,你就像我親娘和大哥兩人加起來一樣,女兒招架不住啊。」

  「那就老實點吧。」知悉義女所遭遇之奇事的余無缺聽見義女提及親人,並不驚訝,雖然當初剛聽她講述時的確吃驚不小。

  幸好多年行醫,期間見過許多奇症,也遇過一些古怪,雖然義女說的穿越時空之事他不甚明白,倒也能坦然接受,畢竟世事本就有許多是人所無法理解之事。

  不過因為擔心妻子未必像自己這麼容易接受,他們父女倆說好保密隱瞞,只有獨處的時候可以放心一提。

  「女兒今天才知道自己也是個外貌協會的會員。」唉……原來她也這麼膚淺。餘小小對自己非常失望。

  「女兒啊。」餘無缺苦笑。「外貌協會是啥?會員又是什麼?」

  「就是只重視外貌不重內涵、膚淺至極的人所組成的思……幫派?會員就是幫眾的意思。」她好膚淺啊……唉。

  餘無缺大笑。「那小子也不是沒有內涵,只是出生在東方家,又被嚴禁習醫不得志罷了。倒是——爹很好奇,為什麼是他?」

  餘小小歪著腦袋想了想,才道:「一開始注意到他,的確是因為那張好看的臉,但會印象深刻,卻是他在詩會上刁難女兒。」

  「哦?」餘無缺撫須。原來是不打不相識啊。

  「若他真的有心欺負人,應該是一臉得意、興奮莫名才對。」餘小小仔細回想那時東方展言的表情。「但他不是。苦著臉欺負人,好像明明知道自己正在做錯事又不得不做,當下女兒只覺得奇怪。後來認識屏幽,聽她說了,才知道他是有意為之,不想被他爹牽著鼻子走的反抗。方法是笨了點,但很有用。」

  餘無缺呵呵笑了出來。「是啊,被東方展言一鬧,東方渡就算在街上遇見我或你娘,也會摸摸鼻子繞道走人,的確省下不少麻煩,可你的名聲也損了不少。」

  「那不重要。」餘小小揮揮手表示不以為意。「但他就真的可惜了,明明有天分卻不能習醫,東方家的規矩真奇怪。」

  「他沒你這心腸,學了也是白學。再者,我朝對於御醫多有限制,對三代入主太醫院的東方家更是。不得於民間設館行醫,不得私授醫術,九族不得涉入藥材買賣等,限制之多,與其說他們在行醫,還不如說他們在做官。」

  「御醫是醫官,他們的確是官啊。」餘小小道。

  餘無缺一笑。「在行醫救人之前他們得先當官做人,經手的不是病人,而是踩在他們頭頂上的主子。」

  「如此說來,東方展言不能當大夫倒是好事。」餘小小思忖。

  「以他那糟糕的個性,要真當上御醫,大概第一天就被皇帝送到午門問斬了。」

  「這不是因禍得福麼?你不必擔心守寡。」

  「爹!」餘小小翻了白眼。「女兒只是注意到他的外表。那相貌任誰都會多看幾眼的不是?至於喜不喜歡——女兒只能說外表是不討厭,但人不怎麼欣賞,若要在他和四處行醫之間選一個,女兒只會選擇後者。」

  「就算真喜歡上了?」

  她點頭:毫不遲疑:「就算真喜歡上了。」

  餘無缺定定看了她再認真不過的表情,半晌,終於敗下陣來。

  「我得說你比你娘難纏,女兒。若往後真能有個女婿,無論是誰,爹同情他。」

  當她老公有這麼可憐嗎?餘小小不服。

  「爹這話說得太早了,女兒連喜歡的對象都還沒個影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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