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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愛情,人還是要活下去。

  "別難過了,時間會沖淡一切。"林德政只能給與同情,在同時又忍不住膽戰心驚。

  連阿旭這樣條件的人都會被三振出局,那他們這票孟子中庸之道的信奉者又豈能安然活命?

  該不會將來應付不了現代新女性的眼高於頂,最後只能花錢跑到早已分裂兩地的中國版圖,尋找自己的真命天女吧?

  "我沒事。"柏烈旭笑笑回應同學的關心。

  "對嘛!像你這麼有條件的人,將來出社會當了某某大公司的總經理什麼的,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大丈夫何患無妻,更何況那個大姐姐只是一家公司的小小秘書。"

  柏烈旭沉默了一會兒,搖頭。"用物質衡量的感情沒有意義。"他還是喜歡心靈上、情感上童叟無欺的坦誠。

  他並非柏拉圖的信奉者,只是相信愛情的存在而已。

  "你應該去念中文系,學徐志摩誦春悲秋說浪漫,而不是到經濟系學蛛網理論和凱恩斯曲線。"

  柏烈旭白了哥兒們一眼。"念商並不代表在感情上也要用這些理論處理,難道感情還能畫出一張資產負債表?"

  林德政聳肩攤手,說得無奈:"這年頭大家都是這樣,感情跟金錢差不了多少,表面上說得是風花雪月,其實暗地裡都在寫收支表,算算自己為對方付出多少,將來要怎麼才能回本,這樣就算最後的結局是分手,自己也不會吃虧。"

  柏烈旭停下腳步,訝異地看著身邊的朋友,無法想像和他一樣處於同個世代的林德政對感情這麼地——商業化。"這樣的感情還有什麼真實可言?"

  "當你不覺得它是謊言的時候就是真實。"

  "自己欺欺人?"

  "有時候事實的真相反而更傷人。"

  他無法苟同地搖頭,繼續往前走。

  前方不遠,他看到兩個女生在他左手邊的樹蔭下,穿著淡雅無袖連身裙的女生讓打扮中性率氣的友人摟著,前者用手帕捂著臉靠在後者肩上啜泣。

  這讓他想起那天下午遇見的陌生女子。

  身為男性好像天生就被剝奪哭泣的權利,遇到什麼事只能忍住,反覆把"男兒有淚不輕彈"念給自己聽。

  天曉得男人其實也會掉眼淚。

  那天下午是他滿十八歲後第一次落淚,雖然是在二十一歲的今天還是在一個女孩子面前,但他卻不覺得尷尬困窘,也不認為自己沒有男人氣概。

  那個女孩子陪他一起喝咖啡、一塊兒掉眼淚,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安慰對方,同為淪落人,知道對方要的只是安靜和短暫的相依。

  喝了一下午的咖啡,除卻之前互相享的傷心事之外,他們誰都沒有說話。他曾分心看著那個女人的臉,哭腫的眼睛其實很明亮,皺紅的鼻子很挺直,削瘦的瓜子臉有一點點獨立自主的驕傲跡象。

  整體看來,他猜想她是一個堅強的女人。

  只是遇到感情的事,再怎麼堅強也擋不住波濤洶湧的黯然神傷,會掉淚是正常,會大哭也是應該。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他心想,腳下的步伐緩緩地經過勾起他記憶的兩個女孩。

  哭泣的女生太難過,以致於一個不小心,讓拭淚的手帕離了抓握的指頭,意外地往一旁飄落。

  柏烈旭想也不想,順手攔截,在手帕落地前接住。

  對一個傷心哭泣的女孩子要怎麼表達自己的好意?有點難,可是不說話更尷尬。

  "嗯……你的手帕上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

  "嗚……謝、謝謝……"掉了手帕的女生抬起頭,哭紅的眼並沒有看清楚幫她接住手帕的人的長相。

  但這一眼就讓柏烈旭認出人。

  是她!那天在咖啡店遇見的女孩子!

  "是你!"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你也在這裡念書?"

  這個聲音……梁雨萍抬頭,哭紅的眼閃著疑惑,但對方的聲音有點熟。

  "你不記得我?"一份沒來由的心慌讓柏烈旭急忙開口:"那天在咖啡店,我和你一起跟老闆為了咖啡的事吵架,記不記得?!"

  "是你!"她認出他,這次真的看清楚他的長相,發現他很高。

  也發現這個看似無涯的世界有時候真的很小。

  第三章

  隔著桌子對坐的兩人抬起了頭,同時啟口:

  "你……"

  "你……"

  巧合的默契讓雙方閉緊嘴,低頭不語。

  抬頭、張口欲言無語、再低頭陷入自己的心事——這兩個人已經重複近十幾分鐘,連跟蹤前來,躲在角落處的旁觀者葉秋和林德政都不耐煩,直想沖上前大叫:你們兩個夠了沒啊!

  不能再這樣下去,這無助於解決問題,反而只會讓彼此更尷尬。

  "我姓柏,柏烈旭。"他開頭,作個友善的自我介紹。"經濟系三年級。"

  "梁雨萍,法律系四年級。"

  有最初步的回應,接下來就容易多了。

  "沒想到你也在這裡念書。"

  "嗯……"沒有預料會再見到他,梁雨萍後悔起那天因為情緒不穩,把事情全跟他說了的衝動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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