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岑揚 > 水火也相容 > |
五 |
|
「不會吧?」連自己的敵手姓啥名誰都不知道,這未免也太誇張了一點。「對活人沒興趣也要有個限度,連對你不滿到極點,三天兩頭把你掛在嘴邊像仇人一樣罵的人都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喂喂!你不覺得誇張?」 眉頭習慣性地打結。「在背後罵我的人很多,你說的到底是誰?」 「小何啊,剛調到臺北地檢不久的女檢察官,還記得林森北路那件命案嗎?你跟她的梁子就是在那裡結下的。」 他眯起眼回想,記憶中模模糊糊有個輪廓。「她姓何?」 「小何當然姓何,要不然怎麼會叫她小何。」人家說當醫生的頭腦很好,他看並不怎麼樣嘛! 「一個女人?」 瞭解他的問題重心在哪,江明磊解釋道:「她不准別人叫她名字,老何跟小何挑一個,我當然挑小何叫。」 這倒很難得地挑起楊洛的興趣。「她叫什麼?」 江明磊看看左右無人,呵呵笑道:「何夭夭。」 「何夭夭?」 「據何老伯——何老伯是我刑事局的長輩,也就是小何的爸爸,現在已經告老還鄉,他說這個名字是他在詩經上看到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意思是桃樹含苞滿枝妍,紅霞燦爛一樹花——他老人家希望女兒跟桃樹一樣美麗耀眼,所以取名夭夭。」 楊洛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連帶憶起大概兩個月前耳邊的嘮叨。「她的確讓人想『逃』之夭夭。」 江明磊愣了愣,領會他另藏的深意後哈哈大笑!「我的媽!哈哈哈……此『逃』非彼『桃』,真有你的!哈哈哈……」 素日垮下的唇角似乎也被笑意感染微微上揚,以輕咳代替笑聲。 「你跟她到底是怎麼杠上的?說來聽聽。」 「沒有。」 「沒有?」他才不信。「沒有她會把你罵到臭頭?上個禮拜剛好我出外勤在命案現場遇見她,才跟同事提了句『打電話給楊洛』而已,被她耳尖聽到,回頭叫我找阿貓阿狗都可以,就是不准找你來驗屍,天曉得,你是哪裡惹到她大小姐不高興,讓她這麼排擠你。」 「我不知道。」 「不知道才有鬼。」江明磊懷疑地瞟他一眼。 「女人的脾氣就像梅雨季一樣陰暗不定。」 「你說小何?哈!別開玩笑了,那傢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是嗎?」楊洛虛應了聲,低頭繼續謄寫驗屍報告。 「你以為她為什麼被人家叫『閻王身邊的女判官』?如果不是對辦理命案特別執著,哪能得到這份殊榮?她可是我見過第一位對命案這麼認真辦理的檢察官,凡事都親自參與。」 「只會礙手礙腳。」 「那你就錯了,也許一開始的時候是這樣,但是最近不太一樣。」 「是嗎?」楊洛又是不甚感興趣地虛應一通。 真沒意思。「楊洛啊楊洛,我實在懷疑自己為什麼會交上像你這樣好像把全世界的不幸背在自己身上的沉悶男人,明明我是這麼開朗平易近人的新好男人,怎麼看都不可能跟你走得那麼近。」 「你大可離我遠點。」楊洛的口氣還是平淡得像開水。 「你真是太傷我的心了。」江明磊捧著心口哭天搶地,倒像有那麼回事。「枉費我對你死心塌地、早晚問候,關心你肚子餓不餓、工作累不累,你看看你是怎麼對我的?嗚嗚……」他好可憐。 楊洛終於停筆,但絕非因為良心發現,而是受不了工作的時候有人在耳邊吵得像菜市場就開在隔壁一樣。 「你、你這樣看我幹嘛?」看得他發毛。 「你到這裡的目的是什麼?我手上這份報告為誰趕的?」他問,問得聽者心虛,眼神遊移。 「還有你手上的飯盒是誰的?是誰喧賓奪主搶別人的飯吃?」 「呃……」證據還剩一半在自己手上,想銷毀也不是一眨眼就能辦到的事,江明磊笑得尷尬。「你知道的,這個便當很好吃,我在外頭東奔西跑辦案很辛苦,嘿嘿……」 「這裡給你,半個小時以後到資料室跟我拿報告。」他邊說邊收拾必備工具,話完人已經走到門口,充分利用時間,一秒也不浪費。 「等一下!等——」 砰!辦公室裡只剩江明磊一個。 上帝關了一個人的門,必定會在另一個地方為他開一扇窗;顯然的,這句至理名言似乎無法適用在楊洛身上,至少今天不宜。 資料室裡傳出的聲音讓他斷了得到清靜的念頭,但比較利弊,他決定開門。 進去之後看清楚裡頭的人—— 「老師。」他向其中一位老者點頭致意,看見另一個人之後,為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悔,但又不得不走進門,挑最遠的位子入座。 「難得這個時候你會來這裡。」資深法醫楊老先生和善招呼回應。 「查些資料。」楊洛應聲,暗示有工作正在忙。 「撥個空給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夭夭是我一個老朋友的女兒,最近剛調到臺北地檢署,你們年輕人應該好好認識,將來工作上也好互相照應。」 「楊伯伯,我跟他已經照過面、合作過了,非、常、愉、快。」仇人道狹、冤家路窄,何夭夭斜眼瞟過角落的身影之後迅速換上先前愉悅的表情和楊老先生說笑。 「是這樣嗎?」老人家似乎已經聽出言外之意,挑挑灰白的眉。「阿洛,是這樣嗎?」 楊洛沒有抬頭,簡明扼要得一如以往。「明磊在等我的報告。」 「你怎麼可以對楊伯伯這麼沒有禮貌!」虧他剛才老師老師地直叫。「楊伯伯剛還說你怎麼好怎麼好的,呿!原來不過就是這德性。」 「夭夭,沒這麼嚴重。」楊老先生笑著制止,他瞭解楊洛這孩子不廢話的個性,可年輕女娃不知道,會分出心神解釋事情對那孩子來說已經算是他對在意的人才會特別做的事情,在帶他走進法醫這圈子的時候他就很清楚,並不覺得有什麼失禮的地方。 「但是伯伯——」 「你就不能安靜嗎?」一句疑問打斷她為老人家抱的不平,更惹一雙杏眼圓瞪出聲音的人。 楊老法醫也訝異地撐開老眼看看自己向來不喜歡浪費時間在無謂的口舌爭論上的學生。 「你說什麼?」 「沉默是金,你不懂嗎?」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