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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氣惱羞怒交集,倒楣透頂直逼印堂發黑的何夭夭,加上連日來的睡眠不足,已經火大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氣呼呼地甩開再度纏上自己的手,她回頭,一屁股坐在法醫中心的臺階上,臉埋進雙膝,再也不吭聲。

  她在做什麼?像個瘋子白癡一樣……好丟臉……她想請挖土機挖個地洞把她埋了……好丟臉……尤其還在他面前……丟臉丟到他面前!

  她乾脆死了算了。

  一般人看見這樣的畫面會有什麼反應?

  大概都會忍不住笑吧?

  是的,他想笑,但想到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他笑不出來。

  蜷縮在臺階上的身影讓他不知所措。

  幾乎從知道有她何夭夭這一個女人以來,無力感和不知所措突然成了他的拜把兄弟,在每一次針鋒相對中時有時無的找上他。

  打算上前安撫,但他不是安撫人的能手,卻是能點燃這串炸炮的高手;不上前,一股疼惜從心底湧出,讓他無法視而不見。

  「你——」

  「不要跟我說話!」這麼狼狽,她沒臉見人了。

  「我不是故意——」

  「過失殺人就算是過失結果也是殺了人!每一個做錯事的人都嘛會說他不是故意的,但是傷害已經造成,就算不是故意又怎麼樣!」她吼,吼完又縮回狼狽的殼裡不見人。

  滿肚的笑氣忍到這裡算是極限。噗吭一聲,接著是破功之後的大笑。

  他——何夭夭不敢相信地抬頭,親眼目睹楊洛就站在她旁邊笑到彎腰抱肚。

  「你這個沒心沒肝沒肺沒血沒淚沒良心的大混蛋!」她又氣又惱,一雙粉拳氣得往他身上捶,像在駡街的潑婦。「我恨你!討厭你!臭雞蛋!王八蛋!」

  「再打下去難保我火氣又起。」楊洛一手各抓她一個拳頭,順勢坐在她旁邊。「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這句話我回送給你,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恨恨抽回手,何夭夭不停搓手。

  楊洛注意到她的動作,眉頭打結。「解剖前後我都有消毒,沒細菌。」

  何夭夭表情古怪地閃過他的注視。

  誰理他有沒有消毒啊!她搓手又不是為了這個原因,去他的!被他一握,兩隻手一直發熱,好怪!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楊皓是我弟弟?」一直疑惑她特別針對他的原因,原來是楊皓牽的線。

  「干卿底事!」被問的人顯然沒有合作的意願。

  「何夭——小何,」被她一瞪不得不改口,喚她的楊洛頓感無奈。「為什麼調查楊皓的事?」

  「要你管!」他要她說她偏不說,看他能怎麼樣!

  「我很抱歉,但是你的態度不好也是事實,明磊沒有理由承受你無端的火氣,只因為他是刑事而你是檢察官。」

  「我並不是因為明磊是刑警才這麼對他,別開玩笑了,你以為我對任何人都這樣嗎?哼,要不是跟明磊混得那麼熟,我會這樣?」

  這是什麼說法?楊洛臉上寫滿不認同。「你的意思是跟你熟識的人才有機會領教你的放肆?」

  放肆?「我會說它是不拘禮。」

  「好個不拘禮。」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全世界大概只剩她一個。

  噓聲帶哼的口氣聽得何夭夭咬牙白眼相送,「你那是什麼口氣?」

  「我應該沒有那個榮幸跟你太熟。」要他領教這種不拘禮——楊洛光是想像就搖頭。「你也最好別跟我太熟,否則難保哪天我會因為你的不拘禮狠狠打你一頓,你需要教訓。」

  何夭夭聞言,眼睛嘴巴張得一樣大。「你——」

  她被他害得這麼淒慘狼狽落魄加難堪,瞧瞧他說什麼,還說她欠人教訓!「你不是人!我的鞋子、我的腳、我的熊貓眼——你以為我是為誰辛苦為誰忙成這副德性?」他閉嘴比開口好。「你能不能不要說話,你一說話我就氣到頭痛!」

  「你終於知道遇見你之後我所承受的痛苦。」楊洛存心催對手活躍旺盛的火山運動。

  「楊、洛!」

  奏效的結果讓楊洛再度笑出聲,大手拍上她頭頂,揉亂一頭直順的中長髮。

  她讓他很愉快,楊洛不得不承認,在遇見她之後他才知道自己還記得怎麼笑。

  原來,楊皓的死並沒有帶走他笑的能力。

  「我的頭髮!」何夭夭又找到一個討厭他的理由。「我又不是小孩子!」

  「脾氣此小鬼還拗。」

  「我如果死於腦中風,兇手一定是你!」被他活活氣死。

  「腦中風是自然死因,很遺憾,不幹我的事。」在死亡這方面,他是專業。

  何夭夭覺得眼前一黑,頭很昏……

  不管怎麼吵,就算是因為他弄得自己狼狽不堪的現在,為什麼她都居於下風?

  她百思不得其解。

  很顯然何夭夭還年輕,參不透一物克一物的自然法則,苦惱不已。

  「我在做什麼……」第二次眼前眩黑的虛弱意外讓她冷靜下來,小臉再次埋進雙膝哀叫連連,「每天只睡三個小時,弄得自己明明才二十八歲,看起來卻像個三十八歲的歐巴桑,然後自討沒趣換得這身狼狽、精神不濟還得跟個臭男人吵架?我到底在做什麼……」她何苦來哉?愈想愈委屈。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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