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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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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廠裡的人事知道多少?」 「我只是個系統工程師。」撇清關係的動作之快。 他不想擔當細作之職,也當不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孔老夫子教得好,他只是一介凡夫,也沒有乘機逞口舌陷人不幸的念頭。 「你對廠裡的人多少有點認知吧?」她抬頭,菱唇斜揚,權謀又迷人的微笑。 「我不會虧待你的。」 「當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虧待我了。」這是個功利擺前頭的年代沒錯, 但他不是濁流裡的一份子,雖然也不算清高,但也不至於卑劣如斯。「廠長交代的事我已經做到,告辭。」 「你女朋友還好嗎?」 女朋友?回頭的表情又驚訝又茫然。「女朋友?」 「你在騷動那天扶起的女孩子,你是那個人吧?」 單行書困惑地想了想,終於記起。「她只是同事而已。」 「哦?」柳眉斜挑。「為什麼幫她?」 雖然沒有解釋的必要,單行書還是說了:「同事情誼,任何人都會幫忙,這只是一點小事。」 「可是只有你走向她,其他人都挑著幫呢。」那天刻意停了一下,發現男多女少的現場仗義行俠的男人,大都目標一致朝外表不差的女同事殷勤猛獻,圍出一小圈一小圈的像極工蜂圍繞在少數幾隻女王蜂身邊的畫面,所以特別注意到被遺棄在原地無人相扶的孤單女性職員,也才特別注意他。 「有這回事?」他茫然,對於那天暴動的情況其實並沒有特別注意,只是看見腳受傷的陳小姐沒人幫忙就走過去了。 「我很欣賞你。」 面對如此坦白的稱證,尤其來自美女口中,單行書微感赧然。「那只是一點小事,無足掛齒。」 「雖然是小事,對那名女職員來說卻是及時雨。」天差地別的待遇、被冷落的難堪——他的幫忙很適時也很單純誠懇。「這年頭懂得「體貼」這兩個字含意的男人不多了。」 「向小姐過獎了。」愈說愈離譜。單行書暗暗叫苦,不習慣被人往上拱,他只是做了每個人都會做的事。「告辭。」 才轉身,未踏出辦公室大門,後頭便傳來邀請: 「一起吃個飯吧。」 「咦?」錯愕回眸,佳人已經走近身側,勾住他右臂,不容推辭的堅決。 「我請你,算是你跑這一趟的謝禮。」 「啊?」 在向莞的人生字典裡,「拒絕」這個詞是自動詞,而非被動詞。 言下之意是只有她拒絕別人的份,沒有被別人拒絕的道理,強勢霸道一路走來踢了不少鐵板也不見有任何改進,依然故我。 這一點每每讓合作多年的秘書先生暗地飲泣歎息,在背後收拾爛攤子也不見美麗老闆有什麼心虛的反應。 被強拉到飯店附設的自助餐廳,單行書讓問號撐滿肚皮,胃口不大。 反倒是該行止合宜、充份發揮都會女子幹練高雅的用餐禮儀的向莞,哇啦啦一口氣嗑光一盤前菜沙拉、三盤各式生鮮熟食、一盤水果到最後一盤滿滿的甜點,才開始優雅地佐以咖啡細嚼慢嚥。 單行書的桌前勉強放著第二盤未吃完的烤豬肋排,他看呆了。 「你不餓嗎?」滿足了食欲,向莞呼口氣,才把注意力放到對桌男人身上,「還好。」看了她狼吞虎嚥的樣子也半飽了。「向小姐——吃得很匆忙。」 「大學時代練出來的,常常太多事卡在一起,沒時間慢慢吃,所以吃東西的速度很快。倒是你,好慢。」 「我習慣細嚼慢嚥。」他淡說,慢條斯理地切苦自己的肋排。 見他盤中就一塊半個巴掌大的肋排,向羌提出建議:「這家的牛小排下錯吃,要不要拿一點給你?」 「不用了,我不吃牛肉,謝謝。」 「為什麼?」 「我家裡世代務農,先祖傳下來的習慣。」 「為了感謝早期傳統牛耕時代牛的辛苦?」 「是的。」 「種田很辛苦吧?」算是在都會長大的她,對農夫的印象只有小學課本畫的颳風下雨穿蓑衣、炎陽日曬戴斗笠。 「習慣之後也就不覺得了。」 「但是現在臺灣的農業步入夕陽,光靠傳統農業的收入沒有辦法支應一家開銷吧?更何況進入WT0之後對國內農產品的衝擊更大,高成本高售價的國內農產品敵得過國外規模經濟農業的大量傾銷嗎?」純然生意人的考量。 「嗯……所以家父配合政府計畫,經由技術輔導轉向精緻農業——」話到一半倏然停口。 怎麼會談到這話題?單行書覺得困惑。 宴無好宴,這句話在商場上更是至埋名言,這一頓飯在幾乎被強迫又推不掉的情況下,他也多少推敲出她的目的,不過到目前為止話題都扯得很遠。 她想知道的絕對非關國內農業未來出路之類的事情。 「怎麼不說了?」她聽得津津有味哩。 「向小姐——」或許是一種知道自己的死刑名單中的一員而起的烈士情懷使然,單行書決定開門見山直搗黃龍:「請你有話直說。」 反倒是向莞先愣了下,然後再會意過來。 「你以為這是鴻門宴?」 「我沒有理由不這麼想。」他溫和的口氣沒有起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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