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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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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峻的五官上冷淡的表情因夜色暗黑讓掌燈的展武看不見,自然更是放大膽子說些忠心不二的華麗言語,殊不知主子只當他的話是夜風吹過耳,半點不入心。 「所以說,還是要小心點好,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聚酒莊不能少了爺您啊。」 「你就這麼擔心我遭人毒手?」說那麼多話不覺累?到半夜三更了還有這麼多話要說? 「當然!我對爺是忠心不二的!」 「就算是死?」 「當然!」展武拍拍胸脯。「為了爺,不管是要上刀山還是下油鍋,我展武萬死不辭,絕對站第一個!」 冷硬的表情只是淺淺勾起一抹笑,搖頭走向前。 聚酒莊,顧名思義,自然是以酒營生。 各種濃烈淺淡、叫得出名堂的酒,甚或是酒樽、酒壺、酒皿、酒盤、酒注子等等酒具,亦是應有盡有、花樣新穎。 咱們大唐對酒並不嚴禁,相反地,宮內釀制的官酒也時常流入市面販售,與民間私酒互通有無。 在此其中,以聚酒莊名聲最響亮,不單做互通官私名酒、販售酒器,更有自家祖傳的釀酒秘方,就連朝廷光祿寺良醞署內的酒匠也無法窺之一二的釀酒秘方,一代傳一代,從不透露與外人知。 聚酒莊不但賣的酒好,自製秘釀的酒更是堪稱一絕,其中以白玉仙露最佳,年年送入朝廷的御用酒庫珍藏,更是皇宴上的佳釀、聖上賜賞大臣的好禮,據說喝一口就會沉醉於其香醇甘美的滋味,覺得自己彷佛已登天成仙、飛到蓬萊仙島,耳聽曼妙仙樂,流連忘返——故而又稱仙翁飲。 人常言:富過三代,不衰也敗。意思是說富人子弟一代傳過一代,久而久之會忘了先祖是怎麼胼手胝足建立家業,因為奢縱過度而傾產敗家。 這聚酒莊轉眼就傳了三代,落到第四代新當家手上,這生意非但不差,相反地,還蒸蒸日上、如日中天,不單挑的酒、一買的酒更為實在,就連酒器製造也更為精細秀致,所釀的酒比過往更是甘醇美味,莫怪民間百姓即使喝不到仙翁飲,只能買其它酒類喂喂腹中酒蟲也心甘情願。 只要是聚酒莊賣出的酒,無論轉售或自釀,一律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同樣地,只要是被聚酒莊拒絕買入的酒必定是劣等貨的想法也如磐石般穩固在百姓心中。 這聚酒莊生意之好,又與朝廷掌管供酒的良醞署令關係極好,自然惹得其他同行眼紅。其中啊,要以「何家酒坊」為最。 何家酒坊與聚酒莊同在徐州,自然而然互為生意上的敵手,實力也僅在伯仲之間,只可惜老輸在自家秘釀的酒,怎麼釀就是比不上聚酒莊的甘美濃醇、入喉回香。 每三年一度的「瓊飲會」上總是見何家酒坊敗在自釀佳醅上,將先皇所題「天下第一醇」的御賜牌匾拱手送給聚酒莊,屈居下位。 所以說,聚酒莊與何家酒坊向來王不見王,各占鱉頭,誰也不服誰。 只是近年來,由於聚酒莊新當家做生意的手腕高超,非何家酒坊老當家所能及,於是何家酒坊已顯頹勢,再加上何家少東家——唉,不提也罷,那人空有妄想卻沒經商本事,只能看著聚酒莊生意一日好過一日,畢竟這經商還是得有些許天分才成啊…… 「——嗝,這麼說,這何家公子很氣聚酒莊的新當家了?」成瓊玖替同坐一桌的老叟添加新酒。初來徐州,一進城就見到這「日日醉酒樓」,直行的腳步自然而然轉了個彎,坐上桌叫了幾壺酒。 正好,同樣貪好杯中物的老叟送上門來,幾杯酒就問盡聚酒莊在徐州的事兒。 「氣?呵呵,說恨死了才對。」老叟咕嚕啜口杯中物。「好喝,不愧是江南邵家的三日醉。」 成瓊玖毫不在乎地再添新酒,細眉挑起疑惑,咕嚕飲酒的同時模糊問:「為什麼?」 老叟左張右望,這才靠近贈他酒喂酒蟲的姑娘,細聲道:「這何家公子不單單只有做生意的手腕輸給聚酒莊展當家,連——嗝!連咱們徐州美人,也就是刺史的千金——都聽說要許配給展大爺;這在徐州,誰都知道何家公子有意娶刺史千金進門,可惜啊……經商比不過,連想娶進門的妻也都快要變成展家的人,女俠,你說他恨是不恨?」 微醉的眼憨憨望向老叟。「我——嗝,不是什麼女俠。」 「別蒙我了,瞧你一身江湖人士的打扮,鐵定是俠女。老頭兒的眼是絕對不會看錯人的。」 「呵呵。」成瓊玖回他傻笑。「喝酒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待它日空樽對明月。」 「說的好!」老叟「咻」地一大口乾盡。「女俠,看在你的分上,老頭兒再偷偷告訴你一個消息。」 「哦?」醉眼緩緩移向白髮老翁。「什麼消息?」 「這消息目前還被壓在徐州府裡,鮮少人知。」 「喔?」那他怎麼知道? 「別不相信,我知道這事是因為老頭兒的侄子在衙門當差,當捕快的,呵呵,這消息是他告訴我的。」 「喔。」她湊上前。「說來聽聽。」 「約莫是一兩個月前的事了,展府鬧了好一陣子的夜賊,可是一直捉不到,連一點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夜賊啊……」唔……有點醉,這三日醉真夠味。「然後呢……」她呢噥問,醉眼微合。 老叟不以為意,繼續道:「還有另一件事更奇了,大概半月前這展當家半夜在自己府裡的院子遇襲,女俠,你說奇不奇怪?在自家宅子裡還不安全哩——」 「哦?」夜盜外還有夜襲?「這姓展的是得罪了多少人?」 「誰知道呢?不過呀——人真的錢財不需多,夠用就成,免得遭人妒忌惹禍上身是真的。」 「說得——嗝,說得好,幸好我、我錢一向不多。」成瓊玖點點頭,拎了包袱只手撐起身。「多——嗝,多謝老伯,告辭了。」 話完,她留了酒錢,跟跟蹌蹌扶著欄杆離去。 那麼—— 擺明瞭的,這近月來專挑聚酒莊找麻煩的怪事背後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何家酒坊嘍? 成瓊玖敲敲額角,低吟:「唔……有點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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