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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算你、算你……二兩七。」

  二兩七。「你確定?」難得的,她的眉頭鎖緊,鹿眼無波瞪著商販。「你確定要賣我二兩七?」

  「呃……」小販瞄了瞄女客,餘光掃到她腰間的佩劍。

  不會吧……遇上個硬底子的女客!

  滴、滴——冷汗冒了出來。這買賣做完他小命還在嗎?

  「二兩七?」

  「嗯……二、二兩五,怎麼樣?」

  「二兩五?」鹿眼眯成兩條線,手移向佩劍旁的錢袋。「你要賣我二兩五?」

  啊啊!要拔劍了!「一兩五!」小販嚇得冷汗頻泌,為了生計還是得壯起膽子硬嚷:「沒別價了,這、這已經是最低、最低的價碼了!」

  「一兩五!」圓眼瞠回原來大小,訝聲:「這麼便宜?」

  「就、就這價了!」今兒個定是黃煞日,不宜出門啊!「女俠別、別為難我這小老百姓,我——」

  「謝謝你了。」成瓊玖打斷他的話,丟出一兩五錢的銀子,憨笑著說:「本來我一直想告訴你二兩七太便宜了,但現在你既然決定賣我一兩五,我就不客氣了。多謝你了,賣玉大哥。」

  啊?啊啊?賣玉販子傻呼眼瞪著女客,掌心的銀子讓他成了吃黃連的啞巴,有苦說不出。

  他他他……他不想賣一兩五啊!

  「告辭了。」絲毫沒有發現小販差點落淚的紅眼眶,成瓊玖將玉扳指小心翼翼收進暗袖,轉身。

  咚!無意料撞進一堵肉牆。

  「你買了什麼?」一直在旁看著議價經過的展厲言半是笑、半是可憐這自作聰明多想的小販。

  若不是誤想她可能會持劍傷人,他不會平白損失這麼多,可見世人之中有多少總被外表所矇騙。

  成瓊玖沒那份細膩心思,喜孜孜地拿出剛買的玉扳指,動作輕柔就怕一個不小心損傷了它。「瞧,這玉扳指如何?」

  展厲言看了看,識貨的他知道這只不過是普通玉石,但不忍傷她喜悅的神情,遂點頭:「不錯。」

  「那麼你是喜歡嘍?」她托起他左手,在他不及反應下往他拇指套去。「嘿,大小正好合適!」真好可不是。

  「你——」喉間像被硬塊梗往,展厲言咳了聲,才能順利成言:「你是買來送我的?」

  「是啊。」她抬頭,笑容純真無欺。「我愈看這扳指愈覺得適合你,果然,你戴起來挺好看的。」哼哼,她的眼光不錯。

  展厲言看看扳指、看看她,視線來回游走不下十數次。

  什麼叫禮輕情意重?活過二十九個年頭,直到今朝他才明白個中真意。從主事以來他收過不少禮,但每一份禮,意味一份人情和用意,收久了,早知其中沒有任何真心,到最後麻木得只剩形式上的意義,禮尚往來的虛與委蛇。

  可她送的這個扳指——普通純樸的玉扳指,讓他……

  「怎麼了?」怪怪,他這是什麼表情?「你不喜歡?」

  「我……」微哽的聲音讓他想把話說清晰變得困難。

  「不喜歡嗎?」神采飛揚的小臉透著失望,托起他左手。「你不喜歡,那……那我摘下它便——」

  「別!」展厲言收掌,連同她的手一塊兒握在掌心。「我沒說不喜歡。」

  「可你也沒說喜歡啊。」她喪氣道,表情有些委屈。

  「你送的,我自是喜歡。」緊握在掌中的手與時下千金的柔嫩無骨相比顯得粗糙許多,可想而知過去她練功練得多辛苦。

  而他,不想放開這小手,想像這扳指一樣,緊緊套在身邊。

  就在他深思當時,成瓊玖目光往某個方向飄去。

  嗯嗯,那個是——

  「瓊玖,我有話——」

  「那兒有酒肆!」成瓊玖驚呼,忘了自個兒的手還在人家掌心,直覺就是一握往吸引她的方向帶。

  隨風飄搖的招子上繡著大大的「酒」字。

  「你——」

  「讓我喝點酒總成吧?」她回頭苦苦哀求:「人家已經個把天都沒沾過一口酒了。」眨巴眨巴的圓眼像極懇求的可憐小狗狗。

  「你——」滿心衝動欲言的感動全教她一個打插給斷了出路,封回肚子裡,只差沒岔了他的氣。

  他該拿她怎麼辦?展厲言頭痛不已。

  是憨傻、是精明他已經分不清,只知道她不按牌理出牌的行徑註定成為他未來生命時時偶發的意外與驚奇。

  懊惱嗎?失望嗎?愛上一個嗜酒如命的女人。

  不,不懊惱、不失望。沒來由地,正如她所說——

  既然都這樣了,那就這樣吧!一切由本心,想怎麼做,便怎麼辦就是。

  「不行嗎?」遲遲得不到他首肯的成瓊玖表情更加淒苦。

  誰來悲憐她肚裡的酒蟲,嗚……

  「走吧。」他拉著她,反被動為主動領在前頭。「近日為了護我,你連一口酒都不敢沾這事,我是知道的。」已經好些日子沒在她身上聞到酒香,他知她憋住酒興是為了他。

  思及此,心頭又是一暖。

  「啊……」他發現了。走在後頭的成瓊玖覺得兩頰正老實不客氣地燙熱著。

  「所以今日破例,而且——」

  「而且什麼?」

  「我陪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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