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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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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你拒絕他的時候,我看他也很難受;尤其,你不肯吃飯的那幾天,他急在心裡又說不出口,我從沒看過他那個樣子,都不像以前我所認識的豪瑟了,真的!」莉莉恨不得能掏出心證實自己的肺腑莫言,只有不斷加重話裡的肯定。 垂著臉的法柔默然不語,是因為不想讓莉莉察覺到自己的絲毫動容。 「我在這裡工作兩年,看過很多女人對他投懷送抱,但他對一個人這麼牽腸掛肚可是第一次,所以,我相信你在他心中一定有很特殊很特殊的地位,只是在你面前,他不知該怎麼婉轉表達他的感受,才會弄得你們之間總是衝突不斷,可是,他真的是很有心的。」 「但我不要!」法柔終於忍不住,「我不要在他心裡有什麼特殊地位,而且,我之所以會一想到他就有那麼激烈的反應,全是因為,因為,他殺死了我的朋友,你說,莉莉,換了是你,你能原諒他嗎?你能原諒苟活下來的自己嗎?」 莉莉不說話了,卻盯著她好半晌,仿佛要從她澄澈的眼裡確認她話中真意:「我知道,遇到這種事情,誰也沒辦法原諒自己,可是,」莉莉吸了一口氣,神情轉為嚴肅,「你有沒有想過?辛西亞,其實這是兩回事,若你拿死去的朋友,當成自己逃避豪瑟的藉口,那麼,你這是在污蔑她。」 莉莉這話說得很重,對法柔而言更如同當頭棒喝,難道,一直以來自己只是在利用時琳做擋箭牌,好藉以減輕自己的罪惡感?若真如此,自己是多麼的卑劣可夠,法柔不敢再細想下去,她發現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辛西亞!」莉莉突然拉住她,不讓她再往前走,「我們回去吧!今天出來夠久了。」 法柔察覺到莉莉臉上不自然的神色,無異是在提醒她,再走過去的地方是不能涉足的禁區,她不動聲色地跟著莉莉回房,一面暗暗記下路徑,心裡打定主意要找個機會支開莉莉自己去看看,說不定雷茨就在那裡。 在席間穿梭的酒侍,正以令人歎為觀止的專家標準姿勢為他們斟酒。手掌托住瓶座,大拇指扣住瓶底凹洞,伸得長長的手平順優雅地在每個口徑不怎麼大的香檳笛形杯中,緩緩注入八五年份的沛綠雅。珠玉玫瑰紅,然後精准無比地在泡沫正好浮到杯緣下方處一點點立即停止,結束這神乎其技的表演。 待捧著空酒瓶的酒侍畢恭畢敬地以正面倒退步伐過至一旁,身為主人的戈美茲端起酒杯,眼神轉了一圈地梭巡過席上的每一個人。 「CHEERS!」最後,他看向豪瑟與洛昂,「敬我的兩名手下愛將和值得期待的未來!」兩人的表情大異其趣;洛昂一臉欣然地接受,豪瑟的這一杯開胃酒卻喝得有點不是滋味,但他微妙的表現,大概也只有瞭解內情的戈美茲和他的侄女蔓蒂看得出來。 這裡戈美茲名為「家宴」的晚餐,就只有豪瑟身邊的法柔,和被蔓蒂別有用心拉來作戲的私人顧問拉賓·史密斯算是外人,兩對分坐主人戈美茲的兩側,坐在哪一邊都不妥。 最後只好坐在老闆對面的洛昂,大有湊趣看熱鬧的興味。 筆手的傍乜怎能不有趣呢!洛昂暗自慶倖並未錯過這場即將上演的精彩戲碼;豪瑟妒火中燒的舊愛終於和他強擄而來的新歡正式打了照面,光是檯面下波濤洶湧暗中較勁,就足以使檯面上滿桌的法式高級料理相形失色,這種比喻雖然有點奇怪,但洛昂可以肯定,今晚可以心無旁騖地專心享用這一桌出自巴黎名廚之手盛筵的幸運者,他自己是其中之一,再來恐怕只有老神在在,打算置身事外的老闆戈美茲吧! 席上的主人侃侃而談,內容不外是些奢侈玩意或風花雪月的無關緊要話題,對識多見廣,生性風趣的戈美茲而言。 掌握席間賓主盡歡的氣氛本不成問題,倒是他的寶貝侄女動作頻頻:先是以鷹隼般的目光,將情敵上上下下地打量到坐立難安、食不下嚥,後又不忘與身旁男伴風生談笑,偶爾穿插今每個男人都心癢的親呢舉動,於是第二個如坐針氈的受害者出現了——無辜的拉賓自然不能明白蔓蒂找他來向豪瑟示威的用意,她今晚又確實過火地今他困窘,以至於少不了幾許尷尬笑意,但即使蔓蒂使出渾身解數來進行她的表演,根本無動於衷的豪瑟也只當她不存在,偶爾加入老闆和。 洛昂的談話,可是更多時候是將他不自覺所流露出的殷殷眼神擺在法柔身上,既不避諱,更不掩飾,看在蔓蒂眼中,倒像反被將了一軍,眼睛瞪得發直,冷眼旁觀的洛昂不免覺得好笑,心想再聰明絕頂的女人碰上了愛情也難逃變蠢的命運。一轉到這個念頭,他差點兒要笑出聲來,連忙藉故乾咳兩聲,又讓酒侍來為他再斟滿香檳,這時剛好主菜上桌,戈美茲已是食指大動,迫不及待了。 那名自巴黎餐飲名店「鐮刀」延請而來的大廚,為迎合主人戈美茲對號稱擁有「世上最頹廢口味」的松露之喜好。 除了紅酒燒兔肉,奶油龍蝦與火燒小牛腰外,其他菜色一律是屬於這稀世珍肴的松露口味:松露烘蛋、松露餡餅,還有一隻由主廚親自以一個大銀盤端出來的松露火雞。 「來,大家別客氣,」戈美茲熱心地招呼著,「可別錯過這些巴爾劄克聞了都會直流口水的佳餚。」 「巴爾劄克?」蔓蒂挑了挑眉,「舅舅你講話也太誇張了吧!不過是些法國鄉下來的草菇嘛!」 「這你就不懂了,蔓蒂,」戈美茲一臉教訓意味,「你說的這些『草菇』,一公斤可要好幾千法郎,而且,它還有神奇的特殊功效呢!」 對老闆強調的「特殊功效」早已心領神會的洛昂,忍不住打趣道,「老闆,請我們吃完這一頓,不怕今境天翻地覆呀?」 久經世故的蔓蒂有洛昂這麼些提示自然一點就明。放軟了聲音明知故問,「那舅舅你告訴我,這些『草菇』到底有多神奇嘛!」 一面嬌滴滴地問著,她桌底下脫去高跟鞋的腳一面不安份地磨蹭著豪瑟的腿。 「是松露,什麼草菇草菇的!」戈美茲糾正她。 已感覺到桌底下蔓蒂放浪情婦式挑逗的豪瑟,不負他對面金髮尤物的期望而有了回應:「把你的香檳給我。」他低聲對法柔說。 法柔沒有細想,將自己的笛形杯遞給他;豪瑟卻沒有接下。反而握住她擎著細長杯腳的手,就著留有她唇印的地方,讓淡玫瑰色的馥鬱液體溫順地滑下喉間。 誰也沒料到他會有此一舉,蔓蒂的眼神頓時化為千刀萬箭地向法柔投射而來,後者更是窘迫地不知所措,幸好,這時有人適時出現解救了她;親自為他們分菜的大廚,俐落地切好一份火雞肉送到她面前:「哦!這裡有一位像花般美麗的小姐!」胖胖的大廚吻過她的手背,又唱著詠歎調似地恭維她,他那聽起來跟法語差不了多少的英文,和說話時總是抖個不停的山羊胡尖,雖然有些滑稽,卻今法柔感到一股沒由來的安心,「可惜太瘦了。你一定要多吃一點,今天這裡的松露可全是最高級的貨色喲!」 這時戈美茲正引經據典地談到十九世紀美食家布裡亞薩瓦蘭對松露的形容; 「實為王公貴族與地下夫人之珍肴!」 大廚馬上微笑地補充道,「這可不假!據說我們的拿破崙元帥就是吃了這一道松露火雞後,才生了他唯一的婚生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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