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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你很煩惱嗎?」江旖玫總覺得他不是一個容易被瞭解的人,他的態度忽冷忽熱的,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每個人多少都會有煩惱吧?」他已經習慣保護自己,面對這樣直接的問句,他通常都選擇回避。

  有些瘋狂吧?

  江旖玫就這樣再次坐上他的車,往一個她所陌生的地方奔去,只因他的那句活:一個可以暫時忘掉煩惱的地方。

  她也想讓自己緊繃的情緒找到一個可以宣洩的出口,雖然的銀行存款與她出國深造所需的花費已不再是個遙不可及的距離,但成天都處在那種競爭的環境中,整個靈魂都像被困住了似的,得失心也愈來愈重。

  車子離開省道,漸漸地住山區的方向行走,除了偶爾出現的路燈之外,整座山都籠罩在墨黑的天幕當中。

  李棣所說的那個地方有——個很有意思的名字,叫做仙塘居,位於一處人煙罕至的山區,一條僅容——輛車子通行的狹路,若不是熟悉此地的人,絕對找不到這樣的地方。

  仙塘居是——棟三層樓高的庭園別墅,像一座夢幻的城堡,主客幾乎不分的空間裡,隨處可見主人經營此地的用心。

  二十幾張餐桌,分散放置在屋簷下以及庭院之中,給人一種極悠閒的感覺。但現場的賓客,幾乎可以用座無虛席來形容,這樣的盛況會出現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很讓人匪夷所思。

  這些人全都是聞名而來的吧?

  當她嘗過第一道山產之後,她不得不相信這些人會大老遠地到這兒來隻為了吃一頓飯,不是沒有道理的。

  「你真懂得享受人生。」江旖玫酸味十足地說。

  這一刻她倒是有點嫉妒起像李棣這種得天獨厚的人,她得花費掉她美好的青春歲月賺取微薄的薪停,只為了完成她出國深造的理想,而他卻有那麼多的閒情逸致來這裡享受他的人生。

  她不得不感慨:上天真的是公平的嗎?

  「你有沒有讀過李白的將進酒?」他突然問。

  「當然,我也算是高級知識分子耶!」她翻了一個白眼。

  開玩笑!念書可不是他們有錢人的專利,像她這樣出身於只能勉強糊口的公務員家庭的人,在現行的聯考制度下,也是有機會出頭天的。

  「我第一次讀他這首詩是在念高中的時候,那時就深深地被李白那利,豪邁的作風所感動,尤其是那一句:『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寫得真好。」李棣的態度忽地轉為認真。「我是那種即時行樂的人,因為不知過了今天,我是不是還能這樣瀟灑地過日子。」

  「我覺得一個人的快樂不見得就是建築在金錢之上。」江旖玫脫口而出、隨即又有些後悔。

  她一向最忌諱交淺言深,更何況他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們今天之所以會在一起,完全只是因為一筆交易,她只想嫌他口袋裡的錢而已啊!和他說那麼多幹嘛?

  「我沒說金錢讓我快樂。」

  他笑著瞅著她看。「但是毫無限度地揮霜金錢,有時真的有一種宣洩般的痛快。」

  「那是因為你有雄厚的本錢。」江旖玫白了他一眼,真想叫他把那些揮霍掉的錢捐出來給她當助學金,這樣她也可以省下這段時間的耗損。

  「偏見。」他說。

  「你才傲慢哩!」

  她回敬他。

  李棣露出那一排整齊的白牙放聲大笑。

  她不會明白,這樣一個溫馨的夜,這樣自然的對話,面對這樣一個單純而美麗的女子,對他而言早已是一種奢侈。

  夜晚的山風,沾著清涼的夜露,帶著野生花草的香味,悄悄地從身邊滑過,他深深地吸一口山中純淨的空氣,很想就此住下,不再回去了。

  然而,他的人生總比他無法真正逃避,所以,他一次——次地想要出走,卻一再地深陷其中,直到自己傷痕累累,仍無法逃脫。

  「快吃吧!萊都涼了。」

  他提醒她。

  直到這一刻,她都還有些恍惚,無法相信自己會和一個剛開始讓她討厭得要命的傢伙在一起吃晚餐,而且是在這種偏僻的荒郊野外,真是膽大至極。

  這樣的際遇讓她略微惶恐,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心情,她不想去分析,怕自己會愈理愈亂,索性就不去想它,當作是一場人生的意外。

  飽足之後,李棣帶江旖玫到仙塘居附近的石板步道散步。

  無雲的夜空,月光透過樹梢,灑落一地破碎的銀白,夜風中飄來陣陣醉人的梔子花香,催情似地,他伸手攬過她的肩。

  她心上一陣驚慌,倒不是厭惡,只是有些害怕;害怕一切來得太快,超過她所能負荷的範圍。

  如果她心上有著一絲絲的厭惡感都還算好,偏偏她沒有,這樣的關係太危險,隨時都會擦槍走火,她得時時提醒自己,他們是完全屬於不同世界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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