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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子曜——」見到閻子曜竟不顧自己,只是一心要營救羽心,夏光心哀戚地叫了一聲,手再也支持不住地滑開了樹枝向下墜落。

  「光心姐姐!」在夏光心掉落時,羽心小小的手想也沒想地就伸了出去,想捉住從眼前下墜的夏光心,而就在她捉住光心衣角的瞬間,她整個人也從後被閻子曜有力的手臂一把抱住。

  「姐姐——」她尖喊,睜著大眼望著夏光心向下墜落,然後看著她的身體一路碰撞凸出的崖壁,最後以可怕的模樣摔落在穀底。

  閻子曜也同樣目睹了這一幕,但他只是將手中的羽心抱得更緊。

  「啊!姐姐、姐姐……光心姐姐——

  她不會忘,一輩子不會忘記光心可怕的死狀,以及羽心哭得昏過去前的哭喊聲,還有——閻子曜幾乎完全不理會更光心、只顧著羽心安危的舉動。

  那之後,羽心就發了高燒,夢中囈語不斷,在加護病房中住了一個星期之久,幾乎不治。可是當她清醒過來時,卻完全忘記了有關夏光心所有的一切。

  曲靜言望著窗外,再度深吸一口煙,那場意外的記憶從未自她腦海中抹去。

  「為什麼我會不記得?我不該忘記的……」夏羽心在一陣沉默後緩緩開口,此時她的眼中竟沒有半滴淚水,但她向來晶亮的黑眼瞳卻是無神得可怕,就像一個連生命都不想要的人般空洞無神。

  「醫生說你是驚嚇恐懼過度,自動從記憶裡刪除了這段可怕的回憶。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你是天生的千金大小姐,受不得任何驚嚇,只要是對你有害的記憶你就會自行刪除,所以你才會活得這麼快樂,搶了姐姐的未婚夫也一點都不知情。」看著她蒼白得嚇人的臉龐,曲靜言尖銳道。

  雖然說夏羽心害死夏光心的事完全是捏造的,但她從此在記憶中刪除夏光心卻是不爭的事實。那種可怕的墜崖畫面實在不是一個四歲大的小女孩可以承受的,而當時醫生則極力建議大家配合她失落的記憶,不要再觸動她脆弱的心靈。

  「自行刪除有害的記憶………」夏羽心喃喃地重複。「像假的一樣,聽起來就像電影的故事情節,一點也不像是真實的事。」

  原來,她竟是這麼任性的人,害死了自己的姐姐,還搶了子曜哥哥……

  不過沒關係,她不會讓她自己這個殺人兇手得到原本該屬於光心姐姐的幸福,更不可能厚顏無恥地接受子曜哥哥的關懷,她就連當替代品的資格也沒有。

  一直以來,雖然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但從未想過自己會是這麼可惡的人,總覺得自己的迷糊頂多是周遭人的小小笑話罷了。但如今,這一切都崩毀了,在所有幸福生活的背後,原來有這麼一段罪惡的過去。

  所有的人都原諒了她,但她不會這麼輕易原諒自己的!

  「對你這千金小姐來說當然像故事,反正世上所有的悲傷與不幸在你看來,全該是電影或小說裡才會發生的事。」曲靜言依然沒有放下尖刻的言語刺激。

  那時的事當然像電影裡的情節,但不是她所捏造的那一部分,而是當時只有四歲的夏羽心竟會有這麼美好無懼的心,可以不顧一切地去救夏光心,就連一分猶豫也沒有。

  為什麼,世界上有人可以美好到這程度?

  不只是外表美麗,就連心地也是萬中選一的純善!

  「言姐姐,你很恨我是嗎?」聽了曲靜言尖銳的言詞,夏羽心依然沒什麼情緒起伏地問。

  她明顯地感受到那股恨意;那種恨,透過言語和目光讓她覺得全身都好疼痛。

  但言姐姐恨自己也是應該的,因為光心姐姐可能是她的好朋友,而這麼多年來她卻必須配合著隱藏這一切;或許是她現在搶奪了子曜哥哥,才讓言姐姐徹底無法忍受,所以才會說出這些大家極力隱藏的事。

  如果言姐姐這麼恨自己,那子曜哥哥呢?他一定更不能原諒她吧?可是,他還是這麼溫柔地對待自己,雖然有些冷淡,但依然從小照顧著她,而現在竟還要娶她!可能她真的和光心姐姐長得很像,所以他才想在自己身上尋求光心姐姐的影子,但她不能忍受自己無恥地接受這一切,她得到的已經太多了。

  雖然很不應該,但她覺得昨夜的事根本就是上天一再給她的恩賜………

  恨她?夏羽心的問題讓曲靜言在心底冷笑起來。她當然恨她!

  自從那件意外過後,子曜就對羽心刻意冷淡疏遠,她一直以為那是因為他心裡的人是夏光心的原因;而那時他會搶先救起羽心,也是因為她年紀小。可是她想錯了……不,或許是她一直在自我矇騙,因為如果在他心裡,光心是最重要的存在,他不可能在她這麼危急時置之不理。

  我愛你,一直都只愛著你!那張字條上的字不停地在她腦裡打轉。

  原來是她誤會了,從來,他的心裡就只有夏羽心一個人,只是這十五年他對夏羽心的不聞不問讓她產生了誤解!

  沒得到曲靜言的任何回答,但從她醒來後所發生的一切就該知道答案。夏羽心於是沒再繼續同樣的問題,只是淡問:「子曜哥哥不在!」

  經過昨夜那纏綿的溫存,若是以前的她一定會追問、在意子曜哥哥為什麼不在她身邊?但在得知自己害死親姐姐的事後,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而或許他不在,對她來說也是另一件恩賜,因為在得知這一切後,她根本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嗯。」曲靜言吸了最後一口煙,冷冷地從鼻子裡應了一聲。

  「我想靜一靜,單獨走走。」說著,她就從床上爬起,完全沒再看曲靜言一眼,甚至就只穿著那扣了一半的襯衫、光著腳丫像幽魂般緩緩往門外走去——出了房間的門,又再出了大門,向著森林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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