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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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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因祈燁的話倏地眯縫起眼。瞧瞧,這後生晚輩一句句地回堵自個兒的話,面對他刻意的嚴厲竟還是不卑不亢,硬是了得! 「為了一個一文不名的女人,你這麼做值得?這可是會賠上你的一切!」皇上特別強調了「一文不名」四字;他要考驗祈燁,要明白他真正的用心,這失而復得的女兒哪有這麼容易就交了出去?他已對不起弄影,不能再讓曦寧受委屈。 祈燁暗暗地握緊了拳,意志堅定道:「值得。」他與曦寧的牽絆是註定的了。 打從在溪畔再見到她,見她采藥、熬藥、細心地為皇上敷藥……一陣又一陣的莫名熟悉不斷襲上心頭,他想記起失去的記憶,但越想卻越模糊;這使他惱,可在心中最明確的,是想將曦寧奪回懷抱的心思! 皇上望著他沉吟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一向恪守君臣之道,對朝廷的盡忠盡力朕心裡也明白,但朕不知何時你也學著風花雪月起來?」 祈燁默然以對。風花雪月?他這不是風花雪月,雨是明白了心裡頭那份煎熬代表的意義、那種不將所愛納入胸懷就無法平息的痛苦火焰;能澆熄這相思焰火的,只曦寧一人! 什麼身份地位的他全不要;君命,此時也抵不上個「情」字——情,磨人! 「你對她,是真心的嗎?」 祈燁忽地抬頭。是錯覺麼?皇上說這話時,那聲調竟是帶著笑意的?但抬起頭來,見到的卻只是皇上挺拔的背影,他雙手後背,已踱至門口。 「皇上?」問他是真心的嗎?可皇上這樣子看來並不像在等他的答案。 「起來吧,跟著朕來。」 隨著皇上,祈燁走入一條從未見過的小徑。他擔任過宮裡的護衛,但想不到的是,這偌大的皇宮竟還藏有他不曉得的地方! 穿過幾道密門、走過幾道長廊,豁然出現在眼前的竟是一處僻靜的院落。那院落簡樸雅致,與宮裡那種大氣派全然不同,看來竟像是山野間的農家屋舍,但卻幽靜得不若俗世。 「丫頭就住在這院裡,至於她是不是跟你,全在她。」撂下話,皇上轉身就走。他沒同曦寧說出他與她娘之間的點滴,或者他是她父親之類的事;而同樣的,曦寧也未回答她與祈燁間的牽扯。 在回京的路上,他當然瞧出祈燁與曦寧之間存在著一股說不上的奇妙氣氛。她一直都是靜默多於言語,但在祈燁接近時,她向來平和無表情的神情就會自然的黯淡;而在祈燁那一方,他那一向沉冷穩重的目光在接觸到她時,似乎就含著威脅式的怒意。當然,那眼神是刻意壓抑過的,可他這皇帝也不是白當的,活了這一把歲數,要連這點變化也瞧不出,那還真是白活了。 可是,曦寧不僅長相像弄影,就連那壓抑的倔性兒也同她娘如出一轍,見著她這模樣,想來她對祈燁也該是有情的。 他是不曉得這兩個人之間發生過些什麼事兒,但若蘭留下了一封信就逃婚去了,他原是想趁上西北探視軍情時將那封在若蘭寢宮發現的信函交予祈燁,但想不到途中出現了曦寧,這使他心中原有的計劃轉了個彎——他想要祈燁這個女婿,但出嫁的皇格格可以不是若蘭。 好吧,曦寧不想說自己與祈燁間的關係就算了,因為向來鎮定的祈燁在他將曦甯帶回宮後就急著想上南書房來,一直讓他給擋下了,他還可以從祈燁這一方下手,或許比他那寶貝女兒好弄清事實得多。果不其然,祈燁一進南書房就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竟大膽地向他要起女人來了! 本想刁難他的,但見他那堅定的模樣,也就失去了那份刁難的心思……想到這兒,皇上不禁笑了。 現在曉得了祈燁對她的用心,那麼,接下來就看他這寶貝女兒如何決定了! 對於皇上急遽的轉變,祈燁先是一愣,不明白皇上帶他來這兒、又丟下這話是何用意?但他沒再多想什麼,只一想到曦寧就在屋裡,不論皇上用意如何,他都要先見著了她再說。 祈燁輕輕推開屋舍的木門,見裡頭的陳設也是一派簡單潔淨,古老的圓木桌子、凳子,簡單的幾個櫃子,再加上一張紅木老床,這就是全部了。那,人呢? 細聽,屋外仿佛有細碎的聲響。祈燁一轉身,循聲,尋人去了。 揮開一地的落葉,曦寧拿著細枝在地上胡畫,重複著曾經做過的事。 「祈、燁……曦、寧……」一面畫著,淚水在眨也不眨的情況下一滴滴掉落,在地面濺開花珠子。她用手背拭了拭模糊了的眼,繼續拿著樹枝亂畫。 來到這院落也好幾日了,就像在山裡頭般,什麼人都沒有。她很習慣這樣的日子,但卻又不是那麼回事;就像回到了她決意離開山林時的那段時日,整個腦海中全只有祈燁的身影。 討厭,她討厭這樣的自己!繼續待在這兒要做什麼呢?「皇阿瑪」說要她再等等,又等些什麼? 這「皇阿瑪」三個字是「皇上」教她的,他說她必須這麼叫他才對;這世界,太多事她不明了。 想著,整個淚眼已模糊得再也拭不清,曦寧也只好停下手不再亂畫。什麼「字」嘛,她根本不曉得那是什麼! 丟了樹枝,曦寧決定不再觸碰這些會使她想起祈燁的事:縱然也只是徒勞。 揉了揉如何也幹不了的眼,她站起身就往回走。忽然,一陣暈眩襲來,眼前一片黑暗,曦寧身子不穩地踉蹌數步,想找個支持點,但手還沒伸出去卻教一雙鐵臂給扣實了來。 「怎麼瘦成這模樣?」祈燁穩穩地一把擁住曦寧,接在懷中的身子似乎更纖弱了。 他循著聲音繞到屋後頭的林子,就見曦寧從地上站起身來,整個身子搖搖晃晃的連站都站不穩,眼見就要跌暈過去,他一個箭步上前攬住了她,而接到懷中的身子骨卻是出奇地輕盈,甚至是輕盈得過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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