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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皇上一時是驚住了,但他卻一句話也不說,只怒極了、氣抖著身瞪著若蘭。

  「求您了……皇阿瑪……」

  一直跟在皇上身側的王公公見著了這場面也嚇住了,若蘭格格簡直像瘋了般地猛磕頭,一個潔白的額全染了血也不在乎,像不知疼般地傷害自己。格格也是他打小看大的,見她這般模樣他也是心疼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慌極了;而皇上的怒容也是可怕至極,這麼多年來他未曾見皇上動怒至此。

  「皇、皇上……」王公公看著心痛,撲通一聲也跟著跪下地。「皇上,奴才也求您了,皇上!格格或許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她自江南回來已瘦成這模樣,或許只是一時失了心性,請皇上就暫時別逼若蘭格格了,奴才求您了!皇上向疼愛若蘭格格,相信您心裡一定難受,就請皇上別責備格格,也別動怒傷了龍體呀!」王公公也磕了幾個響頭,曉得皇上定是拉不下臉饒恕格格。

  皇上怒看著若蘭,也見到地上的血印子,但就是說不出話。

  「皇阿瑪……若蘭求您了……」她不停地叩首,瘋狂而不知疼地叩著。

  疼嗎?這不算疼;最疼、最痛的時刻是離開昊霆,是知道他的心其實是屬於德穗的時候。如果肉體上的疼痛能抵一些心靈上的痛,那她願痛,因為這全是她該得的懲罰;懲罰她逃婚,懲罰她愛上了不該愛、不能愛的人……

  眼前,怎麼又一片昏暗?

  記得那時,也是一片昏暗,但醒時昊霆就伴在她身旁;現在,又一片暗了,但醒時……醒時……她緩緩地叩了最後一次首,頭卻沉得再也抬不起了。那麼,不醒好了……

  「啊——格格!」水雲驚喊,只見若蘭額上沾滿鮮血,沒了聲息地軟倒在地,她立刻上前扶住了若蘭。「皇上,求您了,皇上——」她跪著,代替主子喊。

  皇上再也倔不住了,立刻從水雲手中抱起了若蘭放往床榻。

  「王有德,快宣御醫!

  半年後

  「格格,你瞧這花多美、多香啊!」水雲摘了一枝水仙,幽白的纖纖花身散著淡雅的馨香。「我將它插在上個月皇上賜的嘉興玉白瓷瓶裡好不?」說著,她取了瓶,插上水仙置在若蘭的房內。

  水雲插好了花,才慢慢回過頭望著坐在床畔的若蘭。

  「格格——不管怎樣,你好歹也該和水雲說句話兒呀!你這不說話的毛病已半年了,水雲好想念從前你那些奇怪的言談及鬼主意呢!說說話吧,格格……」她蹲至若蘭身前,捉著她玉白的手乞求道。

  半年了,已半年了呀!

  自從那一回,若蘭格格瘋了般地向著皇上磕頭而昏倒後,再醒來就成了個不言不語的呆滯人兒。皇上急壞了,可御醫卻說格格沒事,這不說話的毛病是心病,但心病尚需心藥醫,比其他任何病痛都難痊癒;其他任何病痛他都尚有些辦法,但這心病……唉,只能等了!

  「格格,你心裡有什麼話不能對水雲說嗎?」水雲望著若蘭,她這模樣就像那些洋人進貢的娃娃般,靜靜的、美麗的、了無生氣的。

  水雲輕歎了一口氣,站起身撫了撫若蘭的額。

  格格原本漂亮光潔的額也在那次猛磕頭後留了疤,一張絕美的容顏硬生生地給破壞了;雖然格格依舊美麗,但只消看到那疤痕就讓人難過。

  「水雲,格格的情況怎麼樣了?」

  一個聲音從後響起,水雲回頭一看,是皇上身旁的王公公。

  「王公公,皇上要你來看格格嗎?」

  「是啊。」王公公走近了若蘭,低歎了一聲。

  好好兒一個聰敏活潑的皇格格,出趟宮就只回來了軀殼,那魂魄像失了、再也尋不回了!皇上那兒也後悔得緊,私下裡曾向他說過,早知就不逼若蘭格格、不對她動怒了,至少那時她還說話。

  「還是一樣,我真擔心格格會不會一輩子都不再說話了。」

  兩人望著坐在床沿如娃娃般無生命似的若蘭格格,只能祈禱。

  養心殿內氣氛依然沉重,皇上來回在殿內踱著。

  「若蘭還是沒起色?」好一會兒,皇上才停下腳步,語氣沉重地問。

  「回皇上話,奴才今早上馨蘭閣見到格格,仿佛比前些日子稍長了些肉……」王公公支吾地回話,顧左右而言他。皇上幾乎是每日問,他實在為難得很哪!怎能老回答格格還是一樣呢?皇上急,看著若蘭格格,他心裡何嘗不急!

  「廢話,我問的不是這個!她說話了沒?」

  「回皇上的話……沒有。」

  皇上歎了一口氣,料想大概也是這回答。若蘭那恍若無魂無魄的模樣看了直教人心疼,現在他都不忍上馨蘭閣了。

  「下去吧!」他揮了揮手。

  「嗯……皇上,還有一事,今年新科狀元求見。」王公公有些囁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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