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白玉虹 > 征·泰迪熊玩偶 > |
| 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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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恩揚愕然地看了一眼他的寶貝泰迪熊,而後又一臉訝異地看著我。「它……怎麼會在你那裡?你又是怎麼知道我——」 「你不需要問那麼多!」我氣唬唬地打斷他。現下我哪有那個心情解釋給他聽。「重點是現在你已經找回它了,無須再擔心失眠的問題,也請你別再來騷擾我,你馬上給我出去!」 說著,我伸手拉他下床,將他一把推出房門外,並立即上鎖。 背抵著門板,我的心臟怦怦地急跳著,因為氣悶和忿惱。 「芳樂……」季恩揚在門外低喊著我的名。 我捂住耳朵不去理會,隨即跑回床上,用棉被蒙住自己的頭臉。我以為自己是灑脫的,但這一刻,我才發現,我並不是那麼的瞭解自己。 隔天,我開始忙著找房子。 季恩揚這裡我是住不下去了,也不可能再回到學舍,那就只好另找地方住。 其實,想要搬離這裡純粹是我自己的決定,季恩揚並沒有趕我。不過我這人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事情既然說穿了,泰迪熊也歸還了,我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哈,聽起來好像感覺很失落,是不?唉,我得承認,事實也是如此。 說不難過不傷心是騙人的。我的傷並非只是自尊上的受損,老實說,感情上占了更多比例。 我以為這份情還不至於深到讓我放不下,但顯然事實並非如此,我在意季恩揚的程度遠超過我的認知,這真是當初意想不到的啊。 三天后,我順利找到了住的地方,那是一層由幾個女大學生分租的老式公寓,房租不貴,環境也還不錯。 我不由得松了口氣。畢竟,這三天已經夠我受的了。除了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和季恩揚相處,還得視若無睹他緊追不捨的目光;我甚至考慮把這份工辭了。 然而,這天晚上我卻失眠了。 一想到明天就要搬離這裡,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多一些。難過、不舍,又有那麼點遺憾,我的初戀結束得好快。 過了淩晨三點,還是睡不著,索性放棄,披了件外套悄悄地走出房間。 房外,一片靜悄悄、暗沉沉的。 這時候,季恩揚大概抱著他的寶貝泰迪熊睡得正甜吧!夜裡空氣冰涼,我不禁眷戀起他溫暖的懷抱。 隨即,甩甩頭拋開這股眷戀,摸黑走進琴房,撚亮書桌上的小燈,然後坐在鋼琴前,掀開琴蓋,開始彈奏孟德爾頌的《春之歌》,想藉由柔美愉快的旋律安撫自己煩躁的心緒。 彈著彈著,琴音卻跟著心情亂了,美好愉悅的曲子完全變了調。 頹喪地歎了口氣,我放棄地合上琴蓋,只是呆愣愣地坐著。 忽然,一個溫暖的胸懷貼住我的後背;跟著,一雙手臂緊緊纏抱住我的腰際。 我一僵,繼而開始掙動起來。 「別動……」低沉的嗓音在暗夜裡沙啞地響起,好似飽含濃稠的情感。 我強自鎮定,平板著聲音問:「你……你怎麼還沒睡?」 「我睡不著。」他苦笑了下。「連續三個晚上我又失眠了。」 「怎、怎麼會呢?」我的聲音微微起了波動。「你的寶貝泰迪熊——」 「我需要的是你不是它!」他有些急促地截斷我的話。「沒錯,以前我很依賴它,但自我生病那一晚後,那份依賴就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我默默聽著,沒有回應。 「還記得你曾告訴我,有位歌星到現在睡覺時還非得蓋著小時候的被單的事嗎?」他接著又說:「你說,那條被單已經破破爛爛的了,他還拿它當寶貝,不管到哪裡演唱,只要外宿,就一定要帶著它,否則晚上便沒辦法睡好覺。最後,你還下了個結論,認為那位歌星若不是念舊,便是還沒有長大。」 我當然記得。就因為那句無心的評論,讓他大為發怒,還把我丟在路邊。 只是,我不明白,他突然提起這件事有什麼用意。 「那時候,我聽了很生氣。」季恩揚的額抵著我的後腦勺繼續說道:「但,其實你沒說錯,某部分的我確實還沒長大,所以才擺脫不掉對那只泰迪熊的依賴;就跟那位歌星一樣,不管到哪裡巡迴演奏,我必定帶著它隨行,沒有它,我便睡不著覺。」 「為什麼會這樣?」終於,我忍不住開口,是好奇,更是關心。 「這得提到我的父母。」沉默了好一會,他才開口,「我想,你應該多少聽過他們的事蹟吧。」 我點點頭。季伯欽和韓美黛可是當年國內樂壇上響叮噹的人物。 「很多人都羡慕我有這麼一對知名又傑出的父母。」季恩揚微帶苦澀地繼續往下說:「但卻不知道我其實過得並不快樂。對我的父母而言,音樂和彼此已經佔據了他們生命中的絕大部分,他們再沒有心思、也抽不出時間來養育一個孩子。」 「你的意思是……」我禁不住睜大眼轉過臉看著他。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莞爾地勾唇,臉上的表情卻是陰黯的。「只能說,這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扮演父母的角色。在物質上,我是不虞匱乏的,只不過,我一年到頭很難見到他們幾次面;一場接著一場的國外邀約演奏,讓他們無暇顧及到我。小時候,我不懂事,總會哭鬧地問,什麼時候才能再看見媽咪和爹地,我母親總會這麼回答我——「小揚乖,等你把這首曲子練熟了,媽咪和爹地就會回來了」。我信以為真,便每天認真地練琴,練到整首曲子都滾瓜爛熟為止。」 聽到這裡,我已經心疼地蹙起眉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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