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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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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琴房,發現又是滿地紙團時,我的眉毛扭曲了下,隨後認命地抓起垃圾桶開始撿拾。 撿著撿著,我不禁感到好奇。瞄了一眼外頭,我悄悄將紙團攤展開來,迅速瀏覽了一下後,倏地瞠大眼瞳。 這一球球紙團原來是一張張的琴譜,連續看下來,像是一首未完成的曲子。 我知道季恩揚近年來也自己寫曲,不過,尚未聽他公開發表過。我忍不住依著曲譜哼唱了起來;哼著哼著,我的手癢了起來,很想彈它一彈。 目光不自覺渴望地移向那架亮黝黝的平臺式鋼琴,明知不可近玩焉,可我實在心癢難耐。 然後,不知打哪生出的膽子,我像作賊般偷瞧了一眼外頭,心想,季恩揚與何慕懷的談話大概不會這麼快就結束;而且琴房的隔音效果很好,在客廳裡應該聽不到什麼聲音……等我回神過來時,我人已經坐在鋼琴前了。 深吸了一口氣,我心跳怦怦地,輕輕地打開琴蓋,將攤開來的紙團一張張按照順序排列好,然後開始彈奏起來。 依著季恩揚寫的曲譜,一個個美妙動人的音符自我指尖流瀉而出。一開始,旋律是歡快靈巧的,似清泉穿石而出,清澈透明,潺潺流動;可隨之主題轉為柔板,漸漸浮現出一股哀傷的情調,在伴奏的襯托下,不安與憂鬱的情感越發綿密而強烈,讓人一顆心不由得跟著顫動、起伏。然而,就在一陣激烈的高潮後,曲子卻嘎然而止,沒有了下文。 我怔怔地望著中斷的曲譜發呆,感覺有些失落,怎麼這樣就沒了呢! 雖然我尚無法精准地抓出這首曲子的感覺,彈奏上也未能完全得心應手,但基本的鑒賞力仍是有的。我不明白,為什麼季恩揚要把自己辛苦寫出來的曲子就這樣輕易地丟棄掉。 怔恍了片刻,我深感惋惜地歎了一口氣,而後有些怏然地合上琴蓋。 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繼續方才打掃琴房的工作。 不料,當我轉過身,竟瞧見季恩揚倚在玻璃門邊狠瞪著我。 他、他、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為什麼我一點都沒察覺到?何慕懷怎麼這麼快就走了? 無須照鏡子,我也知道此時我的臉色一定白得像張紙。他雖然沒有明白警告過我不許碰他的琴,但依他的脾性,我心裡很清楚他絕不喜歡看到有人去碰他的琴。 「季、季先生……」我一時慌了手腳,結結巴巴地啟口,「我、我只是……呃,我……」吞吐了老半天,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 平常我雖稱不上能言善道的,卻也不曾這麼拙於言詞。唉!只能怪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還被人當場抓包。 「誰允許你彈我的琴?」用嚇人的眼光瞪了我好半晌後,他終於開口說話了。 「我……」我還能說什麼,這件事是我不對。「對不起……」 原以為他會借題發揮,給我一頓好罵,可接下來卻是一陣冗長的沉寂。 我心裡忐忑不已,忍不住抬眼偷覷他,又正好迎上他冷凝的眸光。 慌忙垂下眼,卻聽到他說:「你空堂的時間都在我這兒做事,晚上又兼別的工作,還有時間練琴嗎?」 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好心問起這個,我愕愣地抬起頭看著他,半晌,才回答:「呃,我都利用晚上的時間,雖然有點趕,不過也還好。」 他沒說什麼,雙手環胸,仍是用那雙冷淡的眼盯著我瞧,只是神情看起來有些莫測高深,像是在盤算著什麼事情似。 我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別誤會,我可不是心裡有一頭小鹿在亂撞什麼的,只是純粹感覺一種莫名的緊張。 我是一個理智又不怎麼浪漫的人,對自己的長相也很有自知之明,何況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就算他定定地瞧了我半天,我也很難生出什麼陶醉、幻想的,會有這樣的感覺,主要是因為他的神情真的很怪異,那帶著點算計的意味讓我有些頭皮發麻。 「呃,季先生……」我囁嚅了下,試著開口說些什麼,好沖淡這份讓人有些無措的緊張感;可突然響起的門鈴聲,打斷了我的話。 我震了一下,看著他眉頭微微一皺,而後轉身走出琴房去應門。 季恩揚一離開,我憋著的一口氣這才舒展開來。唉!說他陰陽怪氣真是一點也沒冤枉他,他剛才一連串的行為反應實在讓我摸不著半點頭緒。 「哇!我的季大少爺,你這張臉是怎麼了?」 將地板上的紙團撿拾完畢,我正想走出去拿吸塵拖把拖地板時,一道飽滿有力的響亮男子嗓音從客廳傳來。 那熟悉的大嗓門我在電話中聽過一次,很讓人印象深刻,聲音的主人正是季恩揚的經紀人MARK。 只頓了下,我拉開玻璃門跨了出去,正要朝後面放清掃工具的儲藏室走去時,季恩揚突然走進來叫住我。 「杜芳樂,打掃琴房的工作等一會再做,先幫我煮一壺咖啡。」 廚房就在客廳的旁邊,我只好轉身跟著他走向客廳。 「咦!這位是?」坐在客廳裡的男人好奇地瞧著我。 我想,他應該就是MARK。他的身材果真如我想像般渾圓厚實,配上他的嗓門,感覺像是學聲樂的人,就像帕華洛帝那樣,只是他看起來年輕多了。 「她是我最近請來幫忙的助理,還是個音樂系的學生。」季恩揚替他介紹道。 我朝MARK輕點了下頭,算是打了招呼,隨後走進廚房煮咖啡去。 一邊煮著咖啡,我一邊聽著客廳裡的談話。並非我存心偷聽,只是廚房與客廳的隔間是采開放式的,想不聽到他們的談話很難。總不能要我搗著耳朵吧。 「你請了助理?」MARK的語氣聽來很訝異。「這倒稀奇了,怎麼突然想找助理?你不是不喜歡長時間與陌生人共處嗎?」 哈,看來這位MARK先生也挺瞭解季恩揚的,彼此應該很熟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聽到季恩揚這麼回答。「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回臺灣不過才五個多月,一堆曲譜尚未整理完畢,你幫我跟唱片公司簽訂的演奏專輯也即將開錄,很多繁瑣的事我一個人根本處理不過來,加上固定來幫我打掃整理房子的黃太太臨時請辭,所以我不得不採納朋友的建議,為自己找個助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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