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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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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芙娜王后滿意地點點頭,疲累地垂下眼皮。「我要去見你們的國王了……親愛的凱因……」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像放下所有塵世的羈絆。 「母后……」小小的、怯懦的哀鳴出自死者枕旁的小女孩,不知出於何種原因,自彌留至咽下最後一口氣,安芙娜王后始終沒有對小女兒——九歲的莎曼公主說任何一句話。 「嗚……母后……」莎曼嗚咽著,觸碰著母親一動也不動的身體,眼淚泉水般奔湧在臉上,屋內的婦女們發出應和的啜泣。 而十四歲的尼奧王子,在失去至親之後,只是緊緊閉上眼睛,沒有流下一滴悲痛的眼淚。 「母后……嗚……」莎曼像受傷的小動物般哀切哭泣著,不肯放棄地試圖喚醒長眠的母親。「醒一醒,求求您……」 「莎曼,別哭了!」尼奧王子睜開眼,嚴肅……甚至過於嚴肅地喝止年幼的妹妹。現在的他們沒有資格哭泣,未來的事那麼多,沒有時間浪費在無益無用的眼淚上。複國,不需要軟弱! 「可是哥哥……」 「沒有可是!」 「嗚……嗚嗚嗚……」莎曼努力將啜泣壓制在喉嚨裡,感受到某種超越悲傷的痛苦,已經沉沉地壓在肩上。 對複國事業的最初印象,以死亡為開始。 羅亞推著三腳車在草垛前停下,正要舉起鐵叉叉乾草,突然聽到一道細細的聲音從草垛裡飄出,他不由愣了一下,側耳傾聽。 這一次他聽清楚了,草垛裡傳出的,是初生貓咪般細小的嗚咽,有人正躲在乾草堆裡上氣不接下氣地哭泣。 「是誰?快出來。」羅亞有些不高興。這草料是馬匹過冬的糧食,被弄髒就糟糕了,馬夫比利頭一個不饒他。 嗚咽聲像被突然掐斷般停住了,草垛裡再沒有任何聲音傳出,等了半天,他的耐心漸漸被磨光,那傢伙像是打定主意在草垛裡窩到地老天荒,急於叉草喂馬的他索性上前撥開遮蔽的草料,打算把那個麻煩人物拖出來。 可他伸出的手僵住了,一聲驚呼來不及阻止衝口而出。「公主殿下!」 躲在草垛中的麻煩鬼有陽光般豐潤燦爛的金色髮絲,可惜現在被草肩掛得東一綹、西一綹,還有碧海晴空般閃亮的明眸,怎奈紅腫的眼眶大殺風景,白皙如玉的臉頰透著淡淡的青灰,一身質科高貴、樣式端莊的衣裙也又髒又縐。細瘦的胳臂抱著膝蓋,像是怕冷似地緊緊縮成一團。這個看起來極其狼狽、極其悲慘的小人兒,正是伊林梅爾的流亡公主——莎曼·德·霍恩! 羅亞睜大眼睛看著坐在草料堆裡的「尊貴的公主殿下」,完全說不出話來。 莎曼抬頭看了他一眼,把小臉深深地埋進雙膝。他一定會嘲笑自己這個可笑的樣子……眼淚又要不爭氣地流下來了。 她心裡充滿羞愧與沮喪,哥哥說過,王族要始終保持著高貴和驕傲,可是自己總是這麼軟弱、愛哭、沒用,永遠沒辦法做到像哥哥那樣完美。 何況,母后去世了呀!繼慈愛的父王之後,她又再一次嘗到失去至親的悲痛,眼淚像開閘的河水,無論如何也忍不住,只能躲到這草料堆裡偷偷哭泣。 如果說羅亞對「公主」這個身分多多少少還有那麼一點敬畏,在看到莎曼哭得一臉狼狽的樣子後也全數消失了。真是,她哪有公主的氣勢和威嚴嘛,明明就是個愛哭的小鬼。 「小子!你到底在磨蹭什麼!皮癢了嗎?」一道粗魯的男人聲音遠遠從馬廄那邊傳來。 羅亞皺皺眉,忽然伸手抱起一大捆草料,把哭泣的莎曼整個人蓋起來,回身推著三腳車轉到另一個草垛前,舉起鐵叉大力叉乾草,一句話也沒說。 「臭小子!幹什麼不回話?」比利大步走過來,臉上的黑痣隨著肌肉的抽動一跳一跳,擺明找碴。「老子叫你沒聽見嗎?幹個活也這麼個死樣子,你沒吃飯嗎?吉德賤種!」 羅亞叉乾草的手頓了頓,掩住額頭的黑髮下,牙齒緊緊咬住下唇,他加大叉草的力度和頻率,揚起的草屑撲了比利一臉。 「他媽的!你找死啊!」比利火大了,一腳踢在他腿上,幾乎把他踢得一頭栽倒。 羅亞跟蹌了幾步,及時站穩了,他的手緊緊握住鐵叉,用力到指關節都發白了,他低著頭不看面前的男人,一言不發。 「你那是什麼態度?怎麼,你還想還手嗎?小雜種!看老子教訓你懂點規矩!」 比利的拳頭正要落下,一道尖細的童音突然大叫起來,「住手!不准打他!」 比利一愣,這裡誰不知道羅亞是吉德賤種,從來沒有人會為他出頭,哪個傢伙來多管閒事?回過頭正要開罵,卻猛地嚇呆了—— 托勒利夏高貴的莎曼公主,正一頭草肩、一身髒汙地站在那兒憤怒地瞪著他。 「不准你打我的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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