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北方 > 絲絲相扣 >
四十


  「好妹子,快開門吧!這裡有你最愛的糖葫蘆,再不開門,我跟凡離就要一人一口吃掉了。」

  門內仍是悄然無聲。說到吃的居然仍無反應,可見事情真的嚴重了。

  「好妹子,大哥不麻煩你開門,自己進去了!」秦午陽說著便逕自推門而入。

  凡離也顧不得避諱,跟著進去。

  就見嬌小的人兒坐在窗邊,眺望遠山薄雲,臉上有說不出的悲傷神色,連坐在她腳邊的黑猴也沒精打采的。

  「怎麼臉色這麼差,是誰欺負你了?還是身體不舒服?」秦午陽湊近,見她像根枯萎的小草,連遞上糖葫蘆也不接。真的很不對勁耶!

  「凡離,要不要叫左前輩來?」秦午陽這才真的擔心了。

  「不用了,五師兄。麻煩你到廚房端一些粥過來好嗎?」他早已私下去見過左前輩,但才說了幾句,連什麼事都還沒說清楚,左封遲就敷衍地說沒關係,半點想來探望的意思都沒有,怎不教人對他的冷漠失望透頂?

  「對喔,她這幾日似乎都沒有好好吃飯,我這就去拿。」秦午陽馬上幫忙跑腿去。

  待房裡只剩下他倆,凡離試著問:「鳳姑娘,京師最有名的戲班來了,今晚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她沉默搖頭,黑猴也跟著搖了搖頭。以往這種新鮮事物,是最能令她開心的,如今她卻連眉都不抬,一臉無動於哀,死氣沉沉的。

  凡離順著她的視線看向窗外,落在一棵三十年的杉樹上,他心一橫,撩起衣擺,躍上了那棵杉樹。他危危顫顫地掛在樹上,面對著她問:

  「你是怎麼了,願意告訴我嗎?」生平第一次爬樹,只為了討佳人歡心。

  鳳芸侯見狀終於輕輕一笑,黑猴跟著「吱」了一聲。凡離也心頭一松,就聽她問:「凡離,你想跟我成親嗎?」

  「啊?」一個沒抓穩,凡離掉下樹去。

  秦苑的氣氛真是愈來愈怪了,幾十名僕役們都開始議論紛紛。

  半個月前,遠從千尋山來了一大一小的客人,那個孤僻的左封遲一來便鮮少出屋;後來那個人見人愛的愛笑姑娘也被感染,開始悶在屋內。這幾天,居然連他們苑主最寵信的凡離主子也失魂落魄的,就不知到底發生何事了?

  而今日一早,那個不見生人的冷面客人終於步出房門,到大廳跟他們苑主相談,就不知道到底在說些什麼?

  「劣侄生性頑皮,叨擾貴府數日,給您添麻煩了。」左封遲婉轉說道。欲采秦天對侯兒的印象如何。

  秦天目光深沉,語帶保留:「令賢侄是個天真令人喜愛的好姑娘……」

  「前輩但說無妨。」

  秦天遲疑:「老夫只是沒想到會是凡離。他那樣正經的脾性,不知能不能治住那活潑姑娘……」

  左封遲冷下臉。「劣侄天性自由自在,不可約束。晚輩早在魚雁往返申明言提及過不是嗎?」即使出嫁後,他也不願人束縛了她。

  「老夫明白你護侄心切,也答應過不會束縛她,本也無心管束,因為我以為門中以犬子單純的性子最是適合,沒想到他竟與令侄結成了義兄妹。」

  「前輩是說……秦午陽?」他是秦天之子?雖然同姓,但左封遲真沒想到。他以為凡離才與秦天有血緣關係,旁親之類的。

  看出他的疑惑,秦天主動解釋道:

  「是的,午陽正是老夫最年幼的兒子。不過相信你也看出來了,每個師兄弟都只聽從凡離的話,因為秦苑歷代只傳賢不傳子。凡離自幼天分顯卓,所鑄之器皆比他人多了股靈氣,具劍師之魂,是以每個弟子都對他心悅臣服,早已默認他為下任的秦苑之主。」見左封遲皺眉,秦天說出重點:「待凡離接掌苑主之職,便會冠上秦姓,以示延續秦門。如此一來,他的妻子必須負起主母之責,打理秦苑上下事務,讓苑主無後顧之憂,專心鑄劍。光耀秦門,是身為苑主唯一的責任跟義務。」

  意思是說,必要時其它皆可犧牲,包括……個人感情。

  「秦苑人才濟濟,何不從中挑人管事?」

  「主母當家,這是秦苑歷任門規,同時也是苑主掌權的一種落實。」

  門規……左封遲沉默了。他豈能要求人廢了百年傳統,先人承規?

  見他無語,秦天輕歎:

  「其實老夫並非墨守成規之人。先妻早逝,老夫管事也有三十餘年,近年來專心鑄劍,苑內之事更是放由弟子全權打理。老夫只是擔心凡離,煉劍需要無我,不該花太多心思在旁的事物上,更何況據老夫這半月的觀察,發覺令賢侄她的心並不在……」

  遠遠傳來的奔跑聲干擾了對話。

  秦天凝起白眉,沉聲問:

  「是誰在廊上奔跑?」

  答案很快地揭曉,凡離沖到了門旁,激動地大喊:「師父!出事了!鳳姑娘出事了!」

  左封遲立刻站直起身來。

  左封遲一進南院,便發現沿路的僕役們皆一個個倒地不醒,上前一探,發現他們都被人點了昏穴。

  左封遲加快腳程,飛身掠步來到廂房。

  廂房的門半開著,屋內中心的桌椅明顯歪移,像被什麼東西大力撞擊過:屏風傾斜,靠近床的矮凳整個滾倒,床幔更是只剩一半,顯然是被利刃齊齊割開,打鬥的痕跡蔓延了整個房間,最後停在窗戶上。

  左封遲心狠狠一跳。

  在窗櫺上頭,竟濺了一小攤的血漬!他整個人在瞬間完全無法動彈。那黑血中摻雜著不自然的碧綠,在陽光下閃著詭異的光芒。

  他根本不用上前,就能確知這血屬於何人。

  冰澈如寒夜的眼,一寸一寸冰封了四周空氣。她……受傷了?即使心知答案,仍是走近窗臺,以指觸摸那黑血。那特殊毒血的氣味,讓他修長的指掌悄然緊握。

  仔細檢視四周,不肯錯漏任何細節,直到反覆確定房內真的沒有其它一絲毒物,憂心忡忡的黑眸才閉起。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