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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一番對話下來,左封遲疲累地靠在榻上。他清楚是另一個人醫治了自己。他本身醫術已堪絕倫,卻猶不知該如何解七裡斷魂香的入骨之毒,一般光是毒侵五臟便要療養半年,入骨已是無藥可救,故他之前才以為無望。但那人卻只花了一個月就令他清醒,醫術簡直精不可言。

  左封遲滿心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希望那人能診視鳳芸侯身上的寡婦之毒。

  「這個。」壯漢緊張地遞上一張信箋。

  箋上字跡俊逸英秀,內斂凜然,顯然出自長年飽讀詩書之士,與壯漢粗莽的形象回然不同。

  遞出後,壯漢心虛地飄開視線,一副想挖洞把自己埋起來的模樣。左封遲無心為難他,只是細看箋上內容。

  只是巴掌大的紙張,他卻看了幾乎天長地久,似乎裡面所寫的是難解的易經,需要逐字解析。最後,他緩緩放下紙箋,輕喃自語:「十年……是嗎?」

  垂下黑眸,左封遲看向自己輕鬆許多的右腕。

  醒來時,那困擾他許久的玄鐵鍊已然取下,安好地放在桌上。既不被珍藏,亦沒被私吞,足見狀漢真無貪婪之心。

  「這玄鐵可是歸你所有?」左封遲看向壯漢。

  壯漢神情一松,似乎在感謝他沒問出他回答不出來的問題。

  「不,這玄鐵我早在十年前便已輸給蓉兒了。」頓了下,才下定決心地問:「蓉兒他們夫婦……是不是已經遭逢不測了?」

  左封遲緩緩點頭,把過程述說一遍。

  壯漢本就忡怔失神,此刻更是失魂落魄。即使鬍鬚滿面,也掩不住他黯然神傷的表情。他雙眼發直,久久說不出話來。

  「休息。」

  直到鳳芸侯蹦出了這麼一句,壯漢這才發現左封遲已困倦地閉上眼。忙上前扶他躺下。

  「抱歉抱歉,我忘了你該休息了……」

  「吼!」才扶好左封遲,還在生氣的小娃兒立刻把他趕開。對於膽敢傷害左封遲的人,她又變回那智化未開、深具攻擊性的小獸,一點也不想遵循禮教約束。

  「我知道我錯啦……可是,他又沒有真的死……」見她雙眼突然暴睜,露出好可怕的凶光,他嚇了一跳!連忙退到門邊,無措地揮了揮大手:「好啦好啦,別一副想吃我肉的樣子,我的肉不好吃,真的……我走就是了。」摸摸已經夠亂的亂髮,龐大身影可憐兮兮地跺出屋外。

  半夜,左封遲悠悠轉醒,就見小小人兒躺在一旁的軟榻上,安然沉睡。小手沒了這數月來抓慣的鎖鏈,乾脆改拉起他的衣角不放,彷佛如此便能睡得更加安穩。

  想起這陣子她是如何擔心著自己,冷淡的黑眸也不禁添了些許溫度。

  月光灑落屋內,左封遲看向屋外。

  那夜的月色非常美,月光溫柔地照拂大地。一個壯如大熊的漢子背對著門口坐在屋外的月光下,睜睜望著夜空,一如化石,動也不動的,那背影看來有說不出的哀怨。

  嗚!連屋子地板也不給他睡,他真的好命苦啊……

  撲通!

  不知是第幾次了,左封遲已經不想再計算。

  烈日當空,酷暑難耐,他當然知道。但她也沒有必要每看到溪水湖泊、任何有水的地方就跳下去吧?

  當毒傷恢復得差不多後,左封遲便與壯漢告辭了。

  「真的不用我送你們回去?」壯漢一副很想跟來的模樣,皮厚肉粗到有一隻潑猴正在啃他的手臂也渾然不覺。

  「不用了,多謝你這一個月的幫忙。」冷厲如刀的目光掃去,才讓黑猴又落荒而逃。

  他們一大一小就這樣告別了壯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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