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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她……怎能睡這兒?快、把她抱開……」他失聲道。雖然她還年幼,畢竟男女有別,一路上他們都是分榻而眠,從無破例,細瞧,才發現她揣在懷裡的是他中毒時身上衣衫。

  「是這娃兒硬要跟你擠在一個榻上,死也不肯離開的。反正都是自己人,你就不用顧忌,安心休息吧。」

  「把她抱開……」左封遲堅持。才說幾句話,便疲累不已。

  「可是我碰她,她會咬我耶!」漢子無辜地搔搔臉,黝黑的臉上竟有兩排齒痕,尤其虎牙的凹痕更是明顯。「我那天又不是故意要害你沒命的,怎麼知道這種毒不能點穴,明明其它毒都可以啊……可是她卻一直怪我凶我,還咬我咬得好大力……」說得委屈萬分的。

  左封遲沒再說話。才合上眼,他又昏睡過去。

  毒勢洶洶,他就這麼昏昏沉沉、時睡時醒,感覺體內有兩股奇異的力量在互相斯殺,以他的身體為戰場,衝擊五臟六腑,讓他一會兒如入冰窟,一會兒又如置火爐,反覆煎熬。

  直到十日後,他才能起身進些流食。一問之下,才知自己已昏睡了將近一個月的時日。

  氣力還不足以捧碗,本想勉強接受大漢粗手粗腳地喂他。但鳳芸侯卻執意不准那大漢接近他一步,這喂藥的重責大任自然只能落在小小人兒身上。

  「侯兒,夠了。」低冷的嗓音才這麼說著,一匙不穩的藥汁已有半碗都潑在他的長衫上,藥杓執意前行來到他的嘴旁。

  左封遲輕歎口氣,認命張唇,喝下了剩下半碗匙的藥汁。

  「你……要不要這個?」

  大漢遠遠在一端舉著一條長布,遲疑地問。

  圍兜?要他一個堂堂二十來歲的大男人像個初生娃兒般,吃飯用個長布圍著充當圍兜?

  「拿來吧。」他無力道。勢不由人,不想浪費藥汁洗澡的話,唯有頷首。

  「你不准過來!我過去拿。」清脆的童音發出號令,那似曾相識的命令口吻,令左封遲微微一怔。

  鳳芸侯把碗擺在床緣,就咚咚咚跑去取布,又迅速歸來防守陣地,不准大漢跨雷池一步,彷佛他是不祥之物。

  「侯兒,不准用這種口氣跟長輩說話。」左封遲慢了一步才說,沒想到自己竟給了她壞的影響。見她知錯般低頭,他才轉向大漢問:「是誰醫治我的?」

  「誰、誰醫治你?這裡……只有我一個人在……在這裡。」短短幾句卻結巴得不像話,眼皮更是突然像抽筋。

  「若你懂得解此毒,當初就不會封我胸前大穴,任我躺在地上自生自滅。」仔細想來,他臥病月余全拜眼前壯漢所賜,目光不由銳利起來。

  一直餘怒末消的鳳芸侯聞言,更是立刻起身,對一旁黑猴喝道:「小元!」

  「吱!」通悉主人心意,黑猴銜命狠狠撲上壯漢寬背,東抓西啃,弄得他狼狽不堪。明明壯漢一根手指就可彈開黑猴,卻半點也不反抗,只是一臉認命,默默贖罪般接受糟塌糟蹋。

  但左封遲豈能坐視不管。「誰准你如此無禮的?不論如何,他都是你長輩!」他厲聲斥喝,劍眉一擰,驟咳了起來。

  「可是……他、害了你!」鳳芸侯緊張他的病情,但心底仍十分下滿。那天左封遲七孔流血,那血紅的模樣多麼可怕,就跟收養她的爹娘一樣,她一輩子也忘不了!若不是這漢子胡亂封穴,他才不用受這麼多苦。

  「都是他的錯!是白叔叔親口對我說的啊!」

  聽到「白叔叔」三個字,壯漢微微一震。他就知道!是「那個人」存心要惡整他的,讓他遭受可愛的侄女厭惡。嗚……

  「你還說——」

  左封遲還欲訓斥,壯漢忙出言維護:

  「無妨無妨,是我的錯!她會生氣也是應該的,連我也很氣自己。那個人——他,唉!會跟侯兒說這些話,最主要也是要藉侯兒的手來懲罰我,你別輕易動怒,有礙養病……呀!」黑猴扯他後發,讓他頭歪了一邊。

  左封遲狠狠冷睨了不知死活的黑猴一眼。

  黑猴見狀大驚,之前可怕的記憶紛湧,忙抱住自己毛還未長齊的頭,慌忙重回主人懷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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