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白裙 > 侯門混口飯·下 | 上頁 下頁
八四


  一句輕飄飄的「就這樣罷」砸過去,郭菀央知道,自己不會再主動與朱高煦聯繫,朱高煦也不會再主動來尋找自己。

  不用說得很明白,兩人都已經清楚。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郭菀央出門而去,朱高煦的整個身子,就像是抽去了骨頭一般。再也站立不穩,就這樣癱倒在椅子上。

  鎖扣響動,張輔輕輕的推門進來。兩人對話,必須有足夠的看門人選,張輔就立在窗戶的邊上。

  站在朱高煦面前,張輔悄聲問道:「我已經將東西都買好了……我們現在就回去?」

  朱高煦看著張輔,突然微笑起來,說道:「方才的對話你都聽見了……你不怨恨?」

  張輔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神色之間有幾分頹然。說道:「如果……成親,我能將她照顧得好好的……我不怕得罪皇后。」

  朱高煦冷哼了一聲,說道:「我知道,你……曾經與她說過話……你也想……」

  張輔苦笑著搖搖頭,說道:「我是有過念想。只是知道她心思不再這邊,因此也就算了……可是二公子,您真的傷了她的心了。」

  朱高煦悠悠的歎息了一聲,說道:「我是知道傷了她的心了。可是我只能這樣做,只能傷了她的心……」

  張輔有些不明白,可是作為一個合格的下屬,他沒有再過問。

  他才是郭菀央下過文定的未婚夫……可是在這樣的場合,他只相當於路人甲。

  好久,朱高煦才輕聲說道:「我是很想保護她。可是她如果真的嫁給你,即便是偽裝的,她也不會快樂。她的骨子裡,是一個喜好冒險的人,她拒絕皇后,不過是不想引起我的誤會而已。再說了……我也不能為了自己的女人,將你置於極其危險的境地……她進宮也不怕,我會竭盡全力保護她……」

  朱高煦的聲音很輕,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解釋給張輔聽。

  張輔忍不住說道:「既然抱著這個主意,為什麼不與她好好說,卻要這樣吵一架?」

  朱高煦說道:「皇宮之中,最忌諱的就是藕斷絲連。即便兩人偽裝的再好,總難免會露出馬腳……既然這樣,不如就這樣一刀兩斷……至少,她的神色上不會再露出端倪。至少,她的那邊……是安全了。」

  張輔真的不明白,片刻之後才說道:「二公子,您就不擔心郭七小姐會改變她的立場?」

  朱高煦猛然笑了起來,說道:「也許會吧……但是我相信,她那麼聰明的人,皇太孫殿下根本不能讓她臣服。如果皇太孫真的讓她臣服了,那我也心甘情願。」

  張輔怔忡了片刻,無聲的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真的有些不懂。你既然認可她是聰明的,萬一她看破你的真正心思了呢?」

  朱高煦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片刻之後說道:「她怨恨我,卻正是你的機會。」

  張輔沉默了,好久才說道:「二公子,屬下是該感激您嗎?」

  朱高煦聽著張輔說話那種略略有些變形的聲調,竟然愣住了。

  一種莫名的沉重彌漫上來,將他的心完全籠罩住。

  張輔閉上眼睛,再度睜開,眼睛已經清明無比:「我不會再聯繫她……這樁婚姻,她若是想要,那就維持原狀……她若是不想要,那我也不會強求。」

  那種莫名的倔強,讓朱高煦的心顫了一顫。

  他知道,在自己預想之外的偏差……發生了。這種偏差很細微,細微的只有一絲。

  但是就這樣一絲的細微偏差……將來也許會錯的很遠,也許自己有機會挽回……誰知道呢?

  只是……自己現在這樣的選擇,對於燕王府是最為有利的啊。

  燕王府還沒有與馬皇后叫板的能力,不是嗎?

  陽春三月的陽光非常溫暖,桃花粉紅如十六歲少女的笑靨,柳絮輕飛,整個皇城都籠罩在一片乳白色的夢境裡。

  郭家已經忙亂了好幾天了。送郭菀央進宮,不等同於嫁女,但是這種規模架勢,比當初嫁郭蓮珠不知要隆重多少倍。連公主殿下也進進出出好幾次,說是前來幫忙。丁氏忙也就罷了,陳氏也少不得拋下對丈夫的掛念對女兒的照看,時不時的過來幫忙管事。

  好在郭家曾經送出過一個妃子,老人們都已經有了經驗。又有馬夫人坐鎮,運籌帷幄,雖然匆忙,卻也不見慌亂。

  雖然說不用準備嫁妝,可是生活必需品還是要帶的;進宮去做官,空手可不成,總要帶一點錢,必要的時候也可以派點小用場。可是純粹的銅錢也不成,帶著幾大箱子銅錢進宮,那就惹人笑話也惹人疑慮了。必須換成合用的首飾。從價值幾個錢的銅釵子開始上到價值數千貫的碧玉簪,各種價值的首飾分門別類,擺了整整一個箱子。又有春夏秋冬四個大箱子,擺的是四季衣服。雖然不及出嫁,郭家卻也花了大錢。

  因為郭家需求量大,所以京師的首飾店老闆都笑翻了。

  且不說這邊忙亂。又有宮中來的尚儀徐大人,奉皇后命令,專程來到郭家,教育郭菀央宮中各色禮節。禮節不曾完備,不能進宮。

  郭家雖然恨不得馬上將郭菀央送進皇宮裡去,可是也知道,禮節這玩意是非學不可的。當下也性急不起來。

  徐尚儀不是尋常人,卻是衛國公徐達的族孫女,年已三十,容貌或者並非極美,舉止行為,卻是極其嫻雅,讓人一見就忘俗。郭菀央數度穿越,也見過許多優雅高貴的女子,卻從來不曾見過徐尚儀這般風度的。自己在外人面前雖然也算是落落大方,可是與徐尚儀一比起來,那就成了純粹的暴發戶。當下不由心生羡慕,卻是陷入兩難。

  按照郭菀央的意思,自己還沒有完全做好進宮的準備,這學禮儀,當然是越慢越好。可是看著徐尚儀這般優雅的風度,竟然是捨不得敷衍了。

  郭菀央兩難,郭家的其他女兒卻是非常羡慕。就是頭上包著紗布的郭荺素。

  第一天也沒有其他的訓練,就訓練一個坐姿。頭上頂著一隻碗,郭菀央一動也不敢動,就這樣坐著。徐尚儀規定,必須坐滿一個時辰不動才算過關,可是第一次的時候,郭菀央才小半個時辰就頂不住,脖子稍稍動了一下……結果,碗打翻了。徐尚儀也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掃了郭菀央一眼,吩咐道:「伸出手來。」

  郭菀央苦著臉伸出手。徐尚儀拿出戒尺,在郭菀央的手掌心裡重重的打了三下,竹子與肌肉相遇,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三下過去,掌心裡紅了一大片。

  守在一邊的茱萸,不由心疼的眼睛都紅了。

  徐尚儀淡淡說道:「今天不過是手心挨打,等來日進宮,一個坐姿不端正,一頓板子就下來了。你是情願現在挨打呢,還是將來挨打?」

  郭菀央咬著嘴唇說道:「老師教訓的是,菀央自然是情願現在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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