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白裙 > 侯門混口飯·下 | 上頁 下頁
四〇


  郭菀央站起身來,叫外面的茱萸:「茱萸,將我的大氅拿來,咱們回家!」

  朱高煦上前一步,將郭菀央攔住。

  郭菀央歎了一口氣,說道:「二公子,方才那些話,您也聽見了。還有什麼事情要商量,那就拿出來罷,咱們商量。」

  朱高煦伸手,似乎想要抓住郭菀央的手,訥訥的卻又住了手。片刻才說道:「我知道這樣做……有些小人了。可是我實在坐不住。知道你們在隔壁一起用飯……我就嫉妒的坐不住。別怪我用公子爺的身份壓他,可是我除了這個辦法,一時也想不出其他法子來。」

  郭菀央淡淡說道:「你明明知道我要生氣你還要這樣做。」

  朱高煦咬牙,說道:「我……以為,你知道我的心……」後面想要說什麼,卻說不下去了。

  郭菀央心跳了一下,片刻之後才說道:「我知道你的心……可是,我才十一歲。」

  這樣一句話落下去,朱高煦就立即像是從爛泥地裡升上雲端,說道:「沒關係……四年,五年,我可以等。」

  郭菀央輕輕搖頭,說道:「我才十一歲,我還沒有想好要嫁給誰。」

  這樣一句話落下,朱高煦又從雲端掉進爛泥塘,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如果你決定要嫁人了,你先考慮我好不好?」

  似乎覺得自己這樣子太猴急了,朱高煦又訥訥說道:「你別怪我……我只是太害怕。」

  郭菀央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二公子,您是貴公子,現在已經十六歲……估計,馬上就要成親了。」

  朱高煦愣住,臉色有些白了。片刻之後才咬牙說道:「那也無妨,我不同意就行了……我正房太太的位置,遲早是你的。」

  這樣的許諾,讓郭菀央的心再度跳了一下。片刻之後才說道:「你的婚事,不由你自己做主。現在人在京中作人質,燕王殿下也做不了主。說不定過了明天,皇帝陛下……就會為你指定婚事了。」

  朱高煦的臉色又白了兩分。這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而是沒有想過。片刻之後才說道:「這事情……說不定也不會這麼急切罷?皇上有那麼多孫子,說不定也忘記了。」

  郭菀央淡淡的笑:「皇上以法治國,女子十四歲成親,男子十六歲成親,雖然也有逾越的,但是逾越的時間也不會太長。王侯之家更要為百姓做典範……」

  朱高煦沉聲說道:「你就會說些讓人不高興的話。」咬牙,說道:「你就不用說這些了。反正皇上賜婚也好,不賜婚也好,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你不是我們家的人麼,你卻與我想辦法,怎麼拒絕皇上的賜婚?」

  郭菀央這一回卻是忍不住笑了。這個朱高煦。

  倒是記得我是他家的謀士了。

  沉吟說道:「你若是想要拒絕皇帝陛下的賜婚,那只有先下手為強。先去求碩妃娘娘,為您定下一樁婚事,那樣,至少可以自己選定婚姻對象。」

  朱高煦翻了翻白眼:「可是這樣做,還是要成親。」

  「有區別。」郭菀央搖頭,說道:「首先,你可以選定一個好說話的對象。第二,賜婚沒法拖延時間,自己選定的對象,卻有辦法拖延時間……比如,父母不在京師不能成親,這就是絕好的理由。當然,您要小心,不能讓這樁婚姻,變成皇上的賜婚。」

  朱高煦再度翻白眼:「萬一皇上下旨,讓我父母回京師來,怎麼辦?」

  郭菀央笑了一下,說道:「燕王殿下是聰明人,怎麼可能離開燕京。到時候蒙古人來熱鬧兩下,他們就脫不開身了。」

  朱高煦這才松了一口氣,再度對郭菀央笑道:「咱們用飯罷?」

  郭菀央搖了搖頭,說道:「您如果覺得不嫌棄,那就自己一個人用罷。時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郭菀央帶著茱萸下樓,坐上馬車,這才想起茱萸還未曾用過飯,歉意的對茱萸笑笑。茱萸倒也好說話,郭安停下了馬車,給茱萸買了兩個包子。

  此後也沒有其他事情可以記述。接下來兩天,郭菀央都是早早交卷出場。其實她也想磨磨洋工,晚一點交卷的,只是那個討厭的黃子澄總是一開考就出現在自己的位置附近,眼睛盯著自己的卷子,冷嘲熱諷。郭菀央實在受不了這個主考官,每次都是發揮出自己的最高水平,然後再黃子澄那詫異的目光之中,逃命一樣的,交卷走人。

  三場過後,就等著發榜了。這天早上才剛起來,就聽見前面傳來稟告聲,原來竟然是三房的郭珮,派人來邀請郭玥一道出去參與詩會。對於這種東西,郭菀央是不太感興趣的,何況又在為幾個月之後的院試問題煩惱,當下就推脫了。照舊去家塾讀書。到了家塾,才發覺人空空如也,偌大的一個教室裡,竟然只有自己一個男學生。

  文仲山看著郭菀央前來,倒是略略有些詫異,問道:「今日詩會,卻是名士徐增山先生主持,我們家中,也接到四份請帖的。我都道你們兄弟四人都去了,你卻如何不去?」

  原來是這麼回事。徐增山雖然不在仕途,但是作為第一功臣門下第一名士,徐增山主持詩會,自然是應者如雲。想要借著徐增山的一句贊許得些名氣,從此在科舉一途上一帆風順的不在少數。

  可是自己卻不清楚這麼一回事,所以郭珮來邀請的時候就輕輕拒絕了。心中知道,那大哥與二哥,是巴不得自己放棄這次機會,只有同是庶子的郭珮,才巴巴的來邀請。卻也沒有與自己說清楚。

  不過兄弟鬩牆之類的事情,郭菀央是不大願意說給先生聽的,就是願意說給先生聽,也難免要留給先生一個壞印象。家醜不可外揚可是大家族生存的第一原則,抱怨兄弟拋棄你那是傻瓜才會有的說法。於是微笑說道:「學生想,這樣的詩會,也不過就是博一個名聲罷了。而名聲這東西,其實也無有多少用處,現在科舉考試全都是閉卷的,主考官員即便聽說過你的名聲,卻也不見得能認識你的卷子。你名聲越大,越容易引人注目,萬一成績不如何,難免受人之譏。」

  郭菀央這樣說話,文仲山點了點頭,說道:「你這樣想,倒也明白。這三天考試,情況如何,不妨說給先生聽聽。」

  郭菀央就將題目說了,又將自己的答卷情況說了。只是略過主考官一直盯著自己這一節。文仲山聽著,神色不動,只是微微點頭而已,心中卻是激起了驚濤駭浪:自己這個小學生,見識端的不凡。真的只有十一歲?

  今天講課,因為沒了學生,文仲山也就沒有繼續講經義。將女學生都交給海氏,自己卻與郭菀央對坐,細細講起歷史。說道:「你這篇史論,雖然做的極好,但是畢竟粗率了一些,那是因為你見識雖然高絕,但是對史書到底吃得不透的緣故,接下來,你也不用讀經義了,就先將史書先吃透,史論自然能遠遠高出同濟,史書既熟了,策論也能舉一反三……不過照著你的才華,這個也是多慮了。」

  如此說了一個上午的史,中午茱萸要去東跨院拿飯菜,卻聽文仲山笑道:「今天卻得了一隻野雉,你師母已經吩咐用文火慢慢燉了,加上香菇木耳,倒也是好東西,不如中午你我師生就一道用了。」

  先生既然出言邀請,郭菀央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當下恭敬說道:「只怕給師母與師姐帶來不便。」

  文仲山含笑說道:「有什麼不便的,橫豎家塾裡經常來往的,你那師姐你們也不是沒見過,又何必有什麼忌諱。」

  文仲山既然這般說,郭菀央也就卻之不恭,當下就恭聲答應了。跟著文仲山到了後堂,果然看見文若竹已經整治出了一大桌飯菜。當中一個瓦罐,那是文火燉的香菇野雉,香氣撲鼻;邊上一盤,卻是四川特色的回鍋肉;蔬菜是菠菜炒雞蛋,蘿蔔煨豆腐,開胃的卻是一碟黃金顏色的蘿蔔絲與一碟素白顏色的黴豆腐。

  文仲山先上主位坐了,又讓郭菀央客座坐下。海氏與文若竹兩邊坐了。文仲山開了一瓶酒出來,笑著說道:「這還是去年夏天的時候,老太太賞賜下了幾斤楊梅,當日沒有吃完,就浸了酒。味道卻是不錯,這白酒本身有些辣味的,現在卻全都沒了。四公子也嘗嘗?」

  郭菀央欠了欠身,說道:「先生盛情,不過學生尚且年幼,不便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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