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白裙 > 侯門混口飯·下 | 上頁 下頁
二六


  朱元璋微微歎了一口氣,說道:「皇后是念舊的人。」

  馬皇后微微歎息:「人老了,能不念舊麼。今天在甯妃宮裡坐了一會,偏生就想起當初寧妃給做的那些小吃食了,寧妃都說身子好了有閑了就再做給妾吃,妾可興奮了好一陣呢……」

  兩人竊竊私語著,漸漸的去了。

  羊得草一溜煙的跑上大殿,將奏摺一本一本收起來。最上面一本攤開著的,那就是讓皇帝陛下砸了一個筆洗的那本?

  羊得草掃了一眼。只一眼。

  裡面一個名字撲進了羊得草的眼簾。彈劾燕王?

  將奏摺合上,迅速的又掃了一眼。沒有看完,甚至還不知道具體大概,冷汗卻涔涔冒出來。

  顫抖著手將奏摺收拾了,捧著去封存的時候,手一顫,又一本掉在地上。又打開了。

  這本是皇帝沒有批閱過但是馬上要批閱的。

  羊得草掃了第二眼。

  馬上知道寧妃為什麼要生病,馬皇后為什麼要親自來這麼一趟了。不過馬皇后來了這一趟,皇帝沒有直接處理這道奏摺,明天再起來看,處置方案應該會不同了。心中不由暗自佩服起郭英來,這……可實在是個厲害角色啊,連馬皇后都能搬動。

  當然,羊得草弄錯了,馬皇后不是郭英搬動的。

  將東西鎖好,心依然怦怦亂跳。

  轉身回到值房,吩咐跟著自己的小太監小靈子:「小靈子,明天早上宮門開後,你出去跑一趟……」將要緊的事情吩咐了,歎了口氣,又說道:「小靜子的家你知道不?聽說他還有一個瞎眼的老娘。他那好賭的老哥根本不管那個老娘……我這裡還有十貫的寶鈔,你悄悄拿去,給那個老娘,就說是小靜子孝順她養老的……省著點花,別給老哥剝走了。」

  小靈子低聲說道:「我方才搜了小靜子的床鋪,還找到了一百多個銅錢,也一道拿去?」

  羊得草說道:「銅錢就先藏著,帶出宮門不易。等有機會再帶出去罷。」

  小靈子答應了。

  郭英夫婦也是一夜無眠。一直等到了將近中午,終於收到了一條讓他們放心的消息,於是郭英才覺得精氣神上來了,吩咐丫鬟們弄一條羊腿,老侯爺中午要用。

  老侯爺中午多吃了半碗飯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東跨院,郭銘也松了一口氣。

  等到了年初五,張家派人送來了一頂小轎。青布帳幔,綴著淺粉色的流蘇,雖然恪於制度不能豪奢,但是那全新的轎子製作卻也還精緻。來到角門外,將郭蓮珠接走了。丁氏這回到底扶病出門來了,拉著郭蓮珠的手珍珠寶貝兒的哭了一場。郭蓮珠的親生母親楊姨娘,卻是遠遠的看著,看著丁氏表演,怯生生的不敢近前。郭蓮珠給馬夫人丁氏郭銘又磕了幾個頭,這才來到楊姨娘跟前,柔聲告訴說道:「孩兒這就出嫁了,請姨娘放心,孩兒一定過得好好的。姨娘也好好的,每日多吃飯,等明兒回門了,孩兒再來看您。孩兒知道,您是太太的貼心人,有太太照顧著,孩兒也放心得很。」

  楊姨娘嗚咽著說不出話。郭蓮珠轉身又對丁氏說道:「母親,當初您還幫孩兒收拾了兩年的月錢,原先是說給孩兒出嫁的時候做陪嫁的,可這幾天您都病著,事情都由老太太幫忙張羅。老太太事事考慮周到,這錢也用不著,所以孩兒也沒有驚動母親養病。現在既然母親扶病出來了,女兒就順口說一句,如果那點小錢還在母親手中,就請母親轉交給楊姨娘罷。她到底養了我一場,十月懷胎也有些情分,我未曾回報,也略略做點意思罷。」

  郭蓮珠當著郭銘的面將這些話脆生生說出口,丁氏頓時覺得有些不好看。只是在這場面上,卻是發作不得,當下只能說道:「瞧你這孩子,怎麼之前不說,這幾天一生病,我也將這事給忘記了……你放心,那點月錢,我回頭就交給你姨娘,斷斷少不了你的。」

  郭蓮珠又對楊姨娘說道:「孩兒嫁過去是妾室,回郭家卻是不易,好在是與二姐姐一道的。等二姐姐回公主府的時候,女兒就一道回郭家來看您。二姐姐也時常派人回公主府,那時候孩兒也會順路讓他們捎帶一點東西或者訊息,您有什麼事情或者有什麼短缺的,也只管派人去公主府,請人轉告一聲……若是姑爺好相與,那就不用這麼麻煩了……你瞧孩兒,都語無倫次了,有母親主持家務,姨娘您能短缺什麼東西呢,瞧孩兒說錯話了。」

  丁氏聽郭蓮珠說話,心裡氣啊,可是嘴上卻不能說出來,當下只對楊姨娘笑道:「姨娘,珠姐兒是捨不得家中,都傻了。」

  郭菀央遠遠看著,心中卻也不由佩服起郭蓮珠來,臨出門了,還惡狠狠的噁心了丁氏一把,這個能耐,自己可以學學。

  郭蓮珠又與郭蔓青說了幾句話,卻又猛然想起一件什麼事情來,轉身來到郭銘面前,盈盈跪倒,說道:「孩兒還有一件事,要請父親答應。」

  郭銘素來薄情,對郭蓮珠也沒有多少感覺,只是今日這等場面,見郭蓮珠如此,也不免有些心酸,當下說道:「你要什麼事?」

  郭蓮珠低聲說道:「七妹妹在府裡日子雖然短暫,可是女兒卻與七妹妹有些相見恨晚的意思。如今七妹妹雖然下落不明,但是女兒卻知道,七妹妹有朝一日定然能回家。但希望父親看著七妹妹身不由己的份上,不要對七妹妹另眼相看,女兒就心滿意足了。」

  郭銘萬萬想不到郭蓮珠居然提出這樣一個要求,當下愣了片刻,才說道:「你只放心,我們做父母的,對央姐兒……也是心疼得很。」

  郭蓮珠這才轉過身來,遙遙看著郭玥,說道:「四弟弟讀書用功,好生為郭家爭光。」

  郭菀央答應了。

  郭蓮珠是妾室,出門沒有那麼多規矩,當下由郭菀央這個兄弟扶著,出門,上了青布小轎,去了。

  郭蓮珠出嫁當天晚上剛入夜,郭菀央正在自己房間內讀書,卻聽見正房那邊有些響動,傳來了丁氏高聲喝罵的聲音。

  碧草推門出去,片刻就回來,低聲告訴郭菀央:「是老爺去了楊姨娘屋子裡,太太卻突然叫肚子痛,要吃楊姨娘煲的生薑桂圓蛋湯,容媽媽就去楊姨娘屋子去推門,讓楊姨娘去煲湯。卻不想老爺來了門,一腳就將容媽媽踹了出去。容媽媽額頭磕破了,正在那裡哼哼唧唧呢,太太氣不過,扶著丫鬟出來了,就在那裡罵人呢。可是老爺卻是逼著容媽媽跪在外面地上,太太叫容媽媽起來回屋子,可是容媽媽卻不怎麼敢。嘖嘖,可憐見的,院子裡石子地面,可是死冰死冰的呢。」

  郭菀央豎起耳朵,聽見丁氏一迭聲的喝罵,郭銘卻沒有任何回應,不由一笑。

  想起容媽媽,當初從遼陽一路回南京,到底是領了人家的情的。片刻之後,聽那邊還是沒有進展,當下放下書本,推開了屋門。卻見正房門口,丁氏正鐵青著臉罵人,而楊姨娘屋子門口,郭銘與容媽媽一站一跪,正在對峙呢。當下緩步上前,對丁氏說道:「母親,外面風大,您生氣要訓斥下人,還是進屋子比較妥當。您要喝什麼湯水,兒子去給您煲如何?」

  丁氏在外面這樣叫駡,覺得丟面子,只是不得勝利,更沒面子回屋子。聽兒子來解勸,卻正好有了一個下樓的梯子。當下說道:「我只不過氣恨容媽媽那樣的奴才,這麼一點小事卻辦不好。」

  郭菀央笑道:「母親您先回屋子。這邊這麼響動,只怕西邊也聽見了,來日又有些眼皮子淺的,會說三道四呢。父親也是倔強了,待孩兒去解勸父親一通。」讓丁氏住了嘴,進了屋門。郭銘見兒子前來,不待兒子開口,就說道:「來管什麼閒事,你只讀書是正經。」

  郭菀央含笑說道:「外面嘈雜,卻是讀不進書呢。父親,現在好歹也是過年,容媽媽也是家中的老人,很多事情還要容媽媽主持呢,雖然今日錯犯了,可是這般處罰重了,生起病來,也是不美。您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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