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白裙 > 侯門混口飯·下 | 上頁 下頁
二五


  那差役跪下,回答道:「果然是一個形貌。小人曾經見過兩次。」

  應天府呆愣了一下,說道:「那就定然是了。定然是早上從宋國公府逃出來,這一整個白天也不知躲在哪裡,到了晚上,卻是禁不住肚子餓,因此就摸黑找到小姐的屋子,卻不想被瓷瓶砸死了。」

  應天府倒是聰明,馬上就給了結論。郭銘當下連連點頭,認為父母大人說得非常有理,於是又從腰包裡掏出了一個圓鼓鼓的荷包,側過身子,背著人,塞給了應天府。

  這案子就這樣結下了。

  儘管馬上就將屍體搬運出去,可是這屋子卻是住不得人了。於是馬夫人就將郭蓮珠安頓到養榮堂外面住上兩天。郭蓮珠臉色慘白,卻是鼓起了一副壯士赴死的勇氣來。郭菀央有些不放心,但是看著郭蓮珠神色堅毅,也只能將一顆心摁下了。

  馬夫人看著郭菀央,淡淡說道:「玥哥兒,珠姐兒,今天事情算是結了。無論啥事,你們都忘記了罷。珠姐兒馬上就要出嫁了,索性住我那邊,凡事準備起來也方便一些。玥哥兒若是無事,就關著門讀書罷,雖然姐弟情深,但是總是往姐姐屋子裡跑也不大成話。」

  郭菀央唯唯諾諾答應了。終於松了一口氣。

  老太太是知道這件事與郭蓮珠有關,所以要將郭蓮珠帶到養榮堂去監視居住,好平平安安度過這陣待嫁的日子呢。

  只是還是有些隱憂。袁大中說這件事是安路侯指使楊大人做的,可是安路侯的膽子……似乎也太大了。

  抬頭,看著天空,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照著原來的歷史,郭家應該平安無事的度過洪武朝……可是,希望不要被蝴蝶翅膀扇得改掉了……

  卻不知這個大明朝,除了自己這只小蝴蝶之外,還有一隻蝴蝶在哪裡?

  郭菀央睡不著,這天晚上很多人都睡不著。

  睡不著的人,包括皇宮裡的那一位。

  抓起一個玉龍筆洗,朱元璋將它狠狠的砸在地上。小太監端了茶水低眉順目的進來,卻不想一個筆洗從前面砸過來,正砸在他的腳背上。腳上吃痛,手中的茶盤也摔了,好大的聲響。

  小太監嚇得癱倒在地上,褲襠之間頓時濕漉漉的,整個大殿之中,立馬彌漫起一股尿騷味。

  朱元璋大怒,喝道:「要你這等沒用的奴才何用!拉下去,打死!」

  那小太監哭爹喊娘叫起來。兩旁的侍衛利索的上前,將那癱軟的小太監嘴巴堵住,鉗住他的兩隻胳膊,就往下拖。這種事情做多了,熟門熟路。

  或者對這種小太監有些同情,但是這當口,同情是要付出代價的。

  外面傳來沉默的打板子聲音。那打板子的悶響裡,夾著嗚嗚的聲音。不過那聲音很快就消失了,大殿內外,又是死一般的寂靜。

  羊得草就端坐在值房裡,聽著那嗚嗚的聲音從有道無,完全消失。兩條腿哆嗦發抖,心中不知是慶倖還是害怕。

  上次他也曾在皇帝面前尿過褲子……不過那時候幸運的是,馬皇后馬上來了。皇帝陛下揮手,讓自己退下了。

  對於太監來說,尿褲子是很常見的現象。因為比常人少了兩個小東西,小便就不容易控制。可是皇帝陛下卻是這樣暴躁易怒的陛下,在皇帝陛下面前尿褲子的太監……不知有多少,為此送命的也不知有多少。羊得草算是其中最幸運的一個,在皇帝陛下身邊服侍了十多年,居然還能將腦袋頂在脖子上。

  大殿之中。

  朱元璋抓起手中的奏摺,就打算撕掉。嘴巴裡呼哧呼哧的直喘氣,狠狠的罵道:「挑撥天家骨肉,無罪也該殺!」

  有腳步聲匆匆傳來。朱元璋吼了一聲:「無論誰來,都不見!」

  卻聽見一個溫柔而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皇上,您在為誰生氣了,連妾也不見了嗎?」

  朱元璋抬起頭,就看見前面扶著宮女的一個人影。大過年的,居然沒有穿明黃的宮裝,只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豆青緞子滾邊玄色底子繡金紋樣鑲領絳紫團花緞面對襟披風,略略有些佝僂著背,眉目之間微微含著笑意,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尋常的貴婦,哪裡有一國之後的威儀?

  朱元璋定下後宮不得干政的規矩,這個大殿是女子不得進入的。不過馬皇后卻是一個例外。作為與朱元璋一同出生入死的女子,朱元璋對馬皇后一直保持著最初的敬重。

  當然,馬皇后也是不會過問朝廷政事的。

  馬皇后身邊的宮女,將一盅燕窩湯呈在案頭。朱元璋站起來,說道:「你來做什麼,外頭風多少大……過年的,應該自己給自己尋個樂子。叫上兩個宮妃,一起打兩圈牌九,該多好。」

  馬皇后含笑說道:「才打完牌九的,卻聽聞那邊稟告說寧妃得了風寒,於是去看了看,可憐見的,怏怏的一點精神氣都沒有了……又聽聞皇上還未曾休息,就送一盅燕窩過來……國事雖然要緊,皇上也要注意休息。」

  朱元璋說道:「皇后你且回去休息,朕等會就來。寧妃……得了風寒?」

  馬皇后低頭,微微歎息說道:「是年前就得了,可是寧妃這人,皇上您也是知道的,生性小心謹慎,與她兄長武定侯一個模樣。得了病卻生怕沖散了過年的喜氣,打擾了大家的興致,又怕吃藥影響了宮裡其他人的運氣,因此一直強撐著,今天實在熬不住了,那貼身宮女才悄悄跑出來告訴妾……妾方才去,已經吩咐御醫給寧妃用藥了,皇上放心。雖然說病去如抽絲,可是這到底不算大病。」

  朱元璋點了點頭,說道:「她到底是小心謹慎的性子……果然是與她的兄長一般。」

  馬皇后眼睛也不瞄向桌案,只是說道:「皇上也是有些歲數的人了,這大過年的,也要好生養息才好。要知道天下百姓的指望,可都在您身上呢。您萬一累著了,那可是天下百姓的事了,即便妾不心疼,天下百姓也要責怪妾的。」

  朱元璋哈哈一笑,說道:「朕就知道,你不將朕拉回去睡覺誓不罷休。也罷,剩下的幾道奏章就不看了罷,朕與你一道回去。」

  馬皇后笑了起來,溫聲叫道:「羊得草,將奏摺收拾好封存好,皇上明日再看。」又吩咐身後的宮女:「將皇上的大氅給皇上披上。」

  朱元璋笑道:「你自己穿著如此隨意,卻不擔心凍著了。」

  馬皇后笑道:「妾也帶了披風的。」

  朱元璋披上大氅,宮女打著燈,這大明朝最有權力的一對老夫妻,就如尋常的村夫村婦一般,蹣跚的往內宮方向行去。

  一邊走,馬皇后一邊與朱元璋嘮叨家常:「熾兒與煦兒還有炩兒一群人來拜年,您這爺爺也沒空見見。煦兒身子倒是堅實得緊,熾兒卻是有些肥胖了,走路都有些喘,這病根兒怎生想辦法去掉才好。唉,說起來……都是這蒙古人給鬧的,若不是當年燕王妃帶著身子跟著燕王風裡雨裡,熾兒也不至於落下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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