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白裙 > 侯門混口飯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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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那個聲音,郭菀央心中咯噔了一下。自己方才與弟弟辯論,竟然忘形了。忘記了現在是明朝,不是宋朝。老朱家的那位皇帝爺爺,是連《孟子》也要刪節閹割的人物。自己這些話,如果傳出去,那可是大大不妙了。 只是……自己現在似乎被人聽見了。 聽見了也沒啥,死不認賬就是了。當下轉頭,隔著蓋頭,卻看見隔壁的烏篷船船頭,站著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一身半舊的水藍底子書生冠服,系著藍色腰帶,翻出白色衣領,露出藕荷色褲子。路途不近,又隔著蓋頭,看不清真正面目,只看見了下頦三縷長須,一雙眼睛清亮有神。身側跟著一個垂髫童子,大約十來歲年紀,穿著一件半舊的靛青底子白色玉蘭印花半袖圓領袍,有些寬大,袖子空蕩蕩的相當難看,大約是大人衣服改造成的。 見是一個書生,郭玥忙行禮。那書生還禮,說道:「這位公子小姐,還要請教。」說是公子小姐,其實卻是向郭菀央發問。那後面的垂髫童子,清亮的眼睛也就定在郭菀央身上。 郭菀央側過身子,斂衽為禮,聲音輕柔:「這位先生想必聽錯了,小女子與弟弟,只是在談論些運河風物而已,素來沒有學問,這等大事,卻是不敢置喙的。」 那書生怔了一怔,片刻才回過神來,說道:「小姐說的是,想必是小生聽錯了。」 郭菀央見那書生不堅持,心中思忖道:「倒也不是書呆子。反正這個時代也沒有錄音設備,運河之上又嘈雜,除了這個書生之外也沒有外人聽到,這個書生即便去告密想來也沒有證據。」放下心來,笑顏如花,說道:「既然這樣,小女子與弟弟就失禮了。弟弟,外面風大,咱們進去罷。」 郭玥撅著嘴巴說道:「又怕我淋雨了,又怕我吹風了,又怕我曬著了……總是這樣,將我牢牢的管著,我……」 郭菀央笑了起來,說道:「好了,我不管你了……你可要知道,你的體質虛著,前幾天坐馬車又累。現在萬一曬出病來,姨娘又要累了。」 郭玥聽郭菀央這樣一說,登時就變了主意。他別的好處不多,唯一可提的一項就是孝順。當下就進船艙去了。郭菀央也進了船艙,拿下蓋頭,將簾子放下來,隔著透光的百葉窗簾往外看。 那書生還立在船頭之上,拿著一本書,來回踱步,卻不知喃喃自語些什麼。不由再度一笑,說道:「果然是書呆子!」心完全放下來。 卻見碼頭那邊,聲音嘈雜,有人匆匆奔過來,大聲叫喊:「希直兄可還在?」遠看那冠帶,卻是一個書生。 聽聞碼頭那邊大聲叫喊,那烏篷船的船頭立著的書生轉過身去,說道:「方孝孺在此。」 聽聞船頭對話,郭菀央生生的打了一個激靈! 那個三十余歲的中年書生……就是方孝孺?是的,記起來了,方孝孺的字,就叫希直! 方才與我對話的,就是方孝孺? 方才是方孝孺想要向我請教? 一瞬之間,渾身的血液都湧上了臉頰。 郭菀央自然知道方孝孺。中國歷史上史無前例的「誅十族」事情,就發生在這位剛正不阿的先生身上。翻閱史書的時候,郭菀央也曾歎惋,但是對於這個歷史人物,更多的卻是崇敬。 只是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與偶像面對面了。 卻聽見邊上郭玥怔怔的聲音:「前面就是……希直先生?」 郭菀央知道,方孝孺此時已經名滿天下。郭玥小小年紀就成了方孝孺的粉絲,那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卻聽見郭玥的聲音:「方先生就在隔壁的船隻上……姐姐,我過去向他求教一番可好?」 郭菀央正在神遊,卻聽郭玥這般說話,這才驀然驚醒。卻想起一件極重要的事情來,郭菀央臉色不由微微發白,疾聲說道:「不可以!」 笑話,幾年之後,方孝孺就要被誅十族了,其中的第十族,就是學生! 自己的弟弟是方孝孺的粉絲,現在又有機會認識方孝孺,萬一被方孝孺一忽悠,變成了方孝孺的學生,那可怎麼辦!雖然崇敬這位老先生,但是卻沒有想過要拿弟弟的生命去冒險啊。 郭玥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不過這些想法都說不出口,郭菀央想了片刻,才娓娓說道:「希直先生素來中正。方才船頭之上,你姐姐大放厥詞,都被先生聽了去了。先生詢問,你姐姐卻又耍賴。聽聞那邊船頭是希直先生,你又眼巴巴的過去討教……這在希直先生眼中看來,我們姐弟可成了什麼人了?」 郭玥撅嘴說道:「希直先生可是君子之中的君子,不見得會與我們兩個孩子計較這麼小的事情罷。」 郭菀央微笑說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孩子?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孩子,那就該知道,希直先生現在有客人來訪,你去湊什麼熱鬧呢?」 郭玥悻悻說道:「希直先生近在咫尺,卻要失之交臂……這些年希直先生遊歷天下,好不容易在這個碼頭遇上……」 「也罷了。」摸摸弟弟的小腦袋,郭菀央笑道,「你好好讀書。等有學問了,再去與希直先生討教也不遲。你才十歲,等過了弱冠之年,可以出外遊學了,到時候再去探訪希直先生就是。」 「……也是。」郭玥畢竟還是一個孩子,被姐姐這樣一安慰,馬上就生龍活虎起來。 弱冠之年是二十歲。嗯,如果靖難之役還照著原來歷史發生的話,幾年之後方孝孺就該被朱棣陛下殺了。 給弟弟畫了一個天大的甜餅,可惜,除了郭菀央之外,誰也不知道這只是一個畫出來的大餅。 郭玥讀書去了,郭菀央卻是翻出了一點繡活,拿著進了水芸香的房間。除了容媽媽之外,四個女子已經在這裡會齊了。船上無事,身為女子,自然要做點針線了。 這個身子的前任,能做一手好針線。尤其是繡活。承蒙這個身子的前任的余蔭,郭菀央倒也能繡一點東西,只不過水平卻是不如前任高明罷了。 只是既然穿越成了大戶人家的庶女,繡活總要練起來。郭菀央是一個很盡責的穿越者,穿成啥角色就盡心盡力扮演好啥角色。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卻聽見外面有很整齊的腳步聲。那是碼頭上傳來的腳步聲。郭菀央有些經驗,一聽就知道,那是士兵的腳步聲。隨後腳步聲有些雜亂,那是一群人在上船? 士兵的腳步聲? 燕王府?郭菀央再往碼頭看去,不出意外的,果然在船頭看見了幾個穿著整齊的軍士。還有一些兵士,正在上另外一邊的那艘大船。果然是燕王府派人進京?正思忖著,眼睛一錯,竟然在那船頭看見了一個似乎有些眼熟的身影。似乎是曾經有兩面之緣的校尉大人?再仔細去看時,那身影卻是消失不見了。 難不成是看錯了?眼睛看著窗戶外面,水芸香卻是說話了:「央央,你過來,姨娘教你這個新的花式怎麼繡。」 郭菀央知道,這是水芸香對自己的批評了。怪自己不該眼睛不錯的看外邊呢。急忙收回目光,做到水芸香身邊。 一邊做繡活,母女二人說了些閒話。船隻已經往前行了,速度卻是不快。桂華出去又進來,輕聲笑道:「容媽媽說了,好生幸運,燕王府今天要派兩位世子進京向皇上皇后請安。我們就先慢慢前行,然後跟著燕王府的船隻走罷。容媽媽已經去與燕王府的人打過招呼了,准許我們跟在後面呢。」 郭菀央心中一動。燕王府兩個兒子進京?就乘坐身邊的兩艘大船進京? 那個校尉……也在船上? 心中卻莫名的湧起一點說不出的滋味來。 水芸香點頭,笑道:「容媽媽想得周到。」一路之上擔驚受怕,如果跟著燕王府的船隻進京,就不用擔心水盜了。水芸香自然知道這個道理。雖然早些在路上可能得罪過燕王府的人,但是那麼一點事情,已經揭過了是不是? 不過片刻,郭菀央卻感覺到了船隻有些晃動。抬眼看窗外,就看見那艘華貴的大船從自己船邊行駛過去了。後邊又有三艘沉重的貨船,緊緊跟著那艘華貴的大船行駛過去了。接著又是一堆雜七雜八的小船。烏篷的,白篷的,都是貨船。 一艘一艘,慢慢的,都從郭菀央這艘船邊上,超過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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