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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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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倒在人家的車子旁邊,對著人家哭哭啼啼,還吐在人家的車上。」 「他連一句抱怨也沒有,事後也不想討功勞。」 「雖然柏鑫要我不必告訴你,不過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要讓你知道比較好。」 那些話,就像是魔咒般地不停、不停在她耳邊低喃。 伊玫說的沒錯,她的確是欠他一句謝謝,可其實她更想對他說的是道歉。 回想起初次吃飯的那天,她曾經自認那場飯局是她對他的施惠,可如今看來,其實是他對她的包容。 啊啊啊……她果然是個糟糕的女人。 當她埋怨得不到真心的同時,可曾問過自己拿出了多少的誠意? 也許在她的潛意識裡,她仍是覺得自己就是男人們所賦予她的「女神」身分,然而丁柏鑫卻始終安于當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原來,這才是他不要她的原因吧?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參與他的生活、融入他的世界,只是一味的想要把他拉進自己的圈子裡…… 她突然為自己最初的高傲而感到慚愧。 * * * 在家庭聚會上被逼婚,似乎是年過三十之後逃不掉的命運。 尤其是過年期間。 「伯鑫啊,你什麼時候要娶個老婆好過年呀?」先是阿嬤。 「嘿咩,都在一起那麼久了,怎麼不趕快娶一娶?」然後姑姑。 「而且你是獨子耶,你都不知道你爸媽有多想抱孫子。」接著是伯母。 「唉唷,你們就別逼他啦,現在年輕人覺得結婚太麻煩了。」 母親出來幫腔了,只是雖然嘴上說著別逼,可那投過來的殷切眼神卻沒嘴上說得那麼不在意。 「嫌麻煩那可以公證就好了啊。」連堂姊都出來參一腳了,「現在不是很流行公證嗎?」 就這樣,即使丁柏鑫從頭到尾沒應過聲,幾個婆婆媽媽仍是自顧自地討論著他的婚事,仿佛這事情跟他完全無關一樣。 直到他冷不防地說了一句「我跟女朋友分手了」之後,這場轟炸式的攻擊才終於停歇。 不得不說,裝悲情其實有時候還滿好用的,至少接下來大夥兒像是害怕觸及他的痛處似的,絕口不再提起任何跟女友或結婚有關的話題。 為了平靜地吃一頓飯,他想這個手段只是剛好而已。 圍爐過後,免不了開始揪咖打牌,家人知道他從來不上牌桌,倒也沒勉強他。 然後他藉口累了,躲進安靜的房間裡,盯著電視機放空。 其實他沒有看電視的習慣,平常下班回到家也晚了,洗個澡、翻翻書,轉眼又過了午夜,哪有什麼閒暇看電視節目? 然而回家過年就是這麼一回事,在這三、四天的假期之內,他必須活在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形態裡,把自己原有的習慣給隱藏起來,好讓自己看起來與其他人沒什麼兩樣。 從小他就特別安靜寡言,同輩分的孩子總會玩在一塊兒,他卻老是提不起勁,寧可到一旁去盯著稻田發楞。 大伯母還曾經建議他母親帶他去看什麼兒童精神科之類的,她們懷疑這孩子可能患有自閉症。 想到那段過往,他忍不住揚起一抹淺淺的笑。 那一年,他母親真的帶他去了精神科。 後來醫生苦笑地告訴他母親,「你兒子正常得很,他只是比較喜歡動腦思考,沒那麼愛講話而已。」 偶爾他會想像,若是把他腦海裡曾經出現過的文字轉化成有聲音的語句,那麼他大概會比剛才那群婆婆媽媽還要更可怕。 突然,手機響了。 那些飄飄蕩蕩、雜亂無章的思緒驟然散去。他心想,除夕夜通常應該沒有人會打電話給他,除非公司產品出了什麼緊急狀況…… 不妙的預感瞬間湧上,他已經做了最壞的設想。 他拿出手機,正準備接聽,卻瞥見螢幕畫面閃爍著「沈曼曦」三個字。 ……居然是她?還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難道是打來說些什麼「恭賀新喜」、「新年快樂」之類的話?那種事情不是用Line簡單傳個貼圖就夠了嗎? 「喂?」總之,他按下了接聽鍵。 「呃……我是沈曼曦。」她的語氣有些緊繃。 「我知道。」 「嗯……我是想說……」 那戰戰兢兢的口吻害得他不免也跟著緊張。他眉一蹙,心想她該不會又喝醉酒了吧? 「怎麼了嗎?」他問。 彼端靜了靜,才道:「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他一聽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或許是伊玫終於看不下去決定和盤托出,也可能是她自己拼湊出了片段零散的記憶……無論如何,心裡有個猜測是一回事,可他這個人還是喜歡謹慎點,寧可被嫌囉唆也不想增添不必要的誤會。 「你是指昨天晚上?」他向她確認。 「嗯……伊玫都跟我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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