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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明天晚上有個客人要來,可是我和你表哥、表舅母們都不會在家。"劉瑾生對她的啜泣哀求恍若未聞,繼續溫聲說著,彷佛是在閒聊天氣。"所以,就由你代我在他爹娘死去的青楓樓上,招待這位貴客吧!"

  "不……不要!"看他端出和藹無比的臉色,卻說著這樣讓人毛骨悚然的話,關若月再也無法承受,擠出了一聲破碎的尖叫,徹底崩潰。

  也不知是從哪裡生出的力氣,她轉身奮力推開擋著去路的王管家,盲目地拔腿飛奔。

  可是,還沒奔出幾步,突然感覺背後一陣勁風襲來,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後頸被重重地一擊,讓她一陣暈眩,向前栽倒。

  眼前滿是亂色斑斕,突然無法呼吸,關若月軟癱地摔倒在地,昏了過去。

  第五章

  過了不知多久,關若月才終於漸漸地蘇醒過來。恢復意識後,第一個感覺是口乾舌燥,而且後頸火辣辣地疼痛。

  關若月睜開沉重的眼皮,眨了眨眼,視線漸漸清晰起來。看清四周的樣子,她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掙扎著坐起身子,驚恐地四下環顧。

  這裡……不是她的房間!

  刹那間,先前聽見的對話如潮水般湧入腦海。她驚喘了一聲,連忙踉蹌地爬了起來,奔到窗邊,用力推開窗戶。

  往下一看,頓時,只覺得全身的血液瞬間凝結成冰,再也動彈不得。

  此時夕陽斜下,彩霞滿天,她能清楚地看見宅子外的大片樹林,枝葉都被染上一層金紅色。這樣的高度,這裡的位置……

  她身處的地方,赫然就是劉宅後院,那門扉始終緊鎖的青楓樓頂!

  想起劉瑾生父子的對話,這裡曾有一對夫妻遇害慘死,關若月頓時感到毛骨悚然,一顆心怦怦地幾乎跳出喉嚨口,接著又想起劉瑾生的歹毒計畫,一張臉上更無半分血色,驚懼萬分,不能克制地顫抖起來。

  又怎麼會想到,這個表舅收留自己的原因,竟是要自己成為替死鬼!她……她該怎麼辦?

  強忍住幾乎崩潰的情緒,關若月提著裙擺奔下狹窄的樓梯,沖向大門。

  果然不出所料,門早被一把沉重的大鎖給牢牢鎖住,甚至還有鐵鍊纏繞。她情急之下拼命拉扯,可是生來氣力就較弱,卻哪裡拉得動?不多時,指甲開始斷裂,雙手也被鐵鍊勒出了條條血痕,緊閉的門卻依然分毫未動。

  好半晌,直到筋疲力竭,雙臂有如鉛灌,她才終於停下了手。怔怔地環顧四周,眼淚立刻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發出一聲近乎絕望的嗚咽,關若月跌坐在地,緊緊地環抱住自己發冷的身子。心好像要跳出喉嚨口一般,渾身也不能克制地顫抖不已。

  在這種處境之下,她能怎麼辦?

  一瞬間,腦海中閃過千百個念頭,個個可怕。也不知是哪裡產生的一股力量,她突然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眼神有些狂亂地環顧四周。

  "不……不!"近乎崩潰地喃喃自語著,她開始咬著牙,奮力地將牆角沉重的櫃子朝門口推去。

  無論如何,她……絕不要坐以待斃!

  舉目之處,凡是桌子、椅子、茶几乃至屏風、五斗櫥,關若月也顧不得髒,凡是能搬動的物品,統統搬來抵在門板上。也不過片刻的工夫,整個大堂裡看上去空蕩蕩的一片,而兩扇門前卻堆得小山高一般。

  雖然命運乖戾,可是這一生,終究不曾做過這種力氣活,把關若月直累得汗流浹背,幾乎喘不過氣來。四肢都酥軟無力,她慢慢地手腳並用,幾乎是用爬的,才終於回到了頂樓上。

  眼看四下沒有什麼藏身之處,只得縮在牆角,不敢掌燈,用雙手抱著膝蓋,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在心底,只是暗暗盼望到時候仇家看不見燈火,會自行離去,饒她一條性命。

  暮色降臨得很快,天空愈來愈暗,使紙窗由灰變黑,房間終於陷入了一片黑暗。關若月就那樣蜷縮在牆角,簌簌發抖著。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她忽而想起這房間裡曾出過命案,忽而想起劉瑾生所說,仇家誓要"斷頭成山,血流成河",忽而又想像著某個粗惡殘暴的人手提鋼刀,來砍自己腦袋的樣子,不由地驚駭欲狂。關若月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將頭埋在膝蓋上,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頸後寒毛根根豎立,冷汗滲透重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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