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香 > 鎮威王爺的春天 | 上頁 下頁


  若非他稍稍動了那麼一下下,她是不會注意到他的。

  時正初春,冬末的殘雪融入河裡,水澗聲淅瀝嘩啦響著,蓋過了四下的春鳥初啼、風拂花葉聲,以及她口中哼哼唱唱的歌聲。

  「瑞兒、瑞兒上哪去?上街為師買茶去,師父嘴挑又愛嫌……咦?」輕快的小碎步突兀的停了下來,她覺得眼前景致……似乎哪裡怪怪的?

  哪裡怪怪的呢?小腦袋因為困惑而微微傾斜,圓滾滾的大眼睛認真的張望。

  春回大地,萬象更新,冬末殘雪下方已有不少花草樹木迫不及待的冒出新芽,端的嫩綠可愛,不過不少高大的樹木幹枝仍是深黝的褐色,與之形成強烈對比。

  就在這一大片遠遠近近的樹木間,她右手邊不遠處的樹幹後方,似乎有道陰影……在動?!

  她嚇得直抽氣,轉身往回跑,「師父,師父,師父……」

  「來啦!」身著簡樸粗布衣衫的白髮老翁一手拎著一個藥簍子,一手則拿著方才摘采的藥草,施施然走了過來。「做什麼大驚小怪來著?」

  「師父,有人哪!」她趕緊跑回師父的身邊,一如更加幼小的時候那般,一手用力抓住白髮老翁的衣袖,一手比向前方。

  「有人?」白髮老翁順著她的手勢一望,「稀奇了,還當真有人。走吧!瑞兒,別怕,我們過去瞧瞧是什麼人。」

  一老一小走近,定睛一瞧,不約而同的倒抽一口氣。

  果真有人!而且還是個受傷又受了凍寒的人。滿臉的傷與血,背靠樹幹,四肢垂軟,唯獨他的頭仍不服輸似的高高昂起,形成怵目驚心的畫面。

  白髮老翁迅速屈膝跪下,熟練的執起對方的一隻手腕,幫他把脈。

  「師父,他死了嗎?」她卻害怕得只想拔腿就跑。

  她當然不希望這個人死了,因為根本不希望看見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可是她也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個陌生少年哪!

  「沒死。」白髮老翁輕聲但肯定的回答她,並放開對方的手腕,開始翻找自己攜帶的藥簍子。「待我瞧瞧……記得我方才有采到適合止血的藥草……咦?你清醒了嗎?小子?」

  是的,原本緊閉的雙眼正緩緩睜張,深邃且漆黑,直盯著白髮老翁。

  「你……是誰?」他的聲音低啞,卻透露出飽含質疑及命令的力道。

  「我是春大夫,這位是我的徒兒瑞兒。」白髮老翁自腰際所系的囊袋中翻出一副小巧的臼杵,邊說邊開始搗藥。

  「大夫?」少年不無懷疑的看著春大夫的動作,「是真正的大夫?不是那種……江湖郎中?」

  「我是個真正的大夫,不過也曾經行走過江湖,自然也算是個江湖郎中。」春大夫這下可沒好氣了,「小子,你恁大膽,我還正在救你,拿捏著你的小命,你竟然就敢質疑起我來了?就不怕我現下趁你奄奄一息時使壞?」

  被稱為「小子」的他心下冷哼,但還沒來得及反唇相稽,就被一旁驀地發出的急切嫩聲打斷。

  「哇!師父,他都這麼可憐了,你怎麼可以乘機使壞?」

  「不過是說笑罷了,師父又豈會真的這麼做?好了,瑞兒,過來幫師父的忙。」

  「瑞兒要如何幫忙?」

  「師父要先清洗一下他腹部最嚴重的傷口,敷上止血藥草,你能站到師父旁邊幫忙嗎?」

  「是,師父。」瑞兒急忙就定位準備。

  春大夫才又正色的看向受傷的少年,「小子,待會兒我就要為你先敷上止血藥草,再佐以銀針點穴止血,這期間會疼得要命,但是不管多疼,你的身子都不能躁動,否則藥效無法隨銀針點通的穴道在最快時間內傳遍全身,明白嗎?」

  「明白。」他一咬牙,決定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這個初識的春大夫手中。

  「很好,瑞兒,動手了。」

  正如春大夫先前所言,他就地取材汲取適量的河水,清洗掉少年傷口上的血水,再敷上搗好的止血藥草,接過瑞兒從旁遞上的銀針,迅速點住他四肢及軀體上幾處重要脈穴,以防血流不止,生命力隨之流逝。

  在這整個過程,少年的疼痛驟然加劇,當春大夫清洗他的傷口時,冷水刺激得他疼痛萬分;當春大夫將藥敷在他的傷口上時,藥效滲透底下筋肉骨脈帶來萬蟻鑽噬的痛苦;更不用說當春大夫以銀針為他點穴止血時,他痛得只求自己能死去解脫。

  但是無論再怎麼疼痛難當,少年都始終恪守著春大夫的警告兼命令,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就怕會影響到藥效傳遍全身的效果。

  是的,他當然會怕影響到藥效,影響到自身復原的情況。

  他還不想死,還有好多的事想做,至少他想活下來追查究竟是誰想要自己的命……天啊!好痛!

  心中無聲的呐喊化成一記有聲的抽氣,他的右手本能的想擺動,旋即發現被一股力道努力壓制住。

  深邃的眼眸往旁移動,他有些愕然的看著正以雙手握住自己手臂的瑞兒。

  這個小小少女臉色有些蒼白,雙手卻堅定而溫柔的握住他的手臂,他頓時醒悟,她是在防止他的躁動。

  只是痛的人是他,她跟著緊張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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