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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什麼事,你倒是看看那位小兄弟傷得如何?」他身強體壯,可能也受不了那幾腳,更何況瘦弱如他!

  但孝春卻沒將他主子的第二句話聽進耳朵,他轉而瞪向一臉怕惹事的客棧掌櫃。

  「掌櫃的,我問你:一壺酒抵不抵得上一條人命?你們以多欺少,以強欺弱,萬一小乞丐真被你們打死了,到時候你們拿什麼來賠!」

  他說的全是二少爺平日教他的,今天就算是被人笑「狗仗人勢」,他也罵這群沒良心的人罵定了。

  掌櫃的聽了,頗為不服。

  「賠?那臭乞丐偷我東西,我沒將他往衙府裡送已經夠寬容了,你居然要我賠他,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你們大夥兒說是不是?況且我也沒想將他打死,只是教訓教訓他難道不該?」

  「可是你們明明已經將他打得半死不活,還睜著眼睛說瞎話!」

  「什麼睜著眼睛說瞎話,你哪只眼睛看見他死了?你說呀!」掌櫃的胸挺到半天高。

  「你……」

  「別吵了。」封輕嵐又擋在兩隻張牙舞爪的老虎前。「孝春,你先退下。」

  「可是少爺,他……」

  「小兄弟偷客棧的酒,理虧在先,掌櫃的沒有錯。」封輕嵐欲息事寧人。

  「少爺,他打人你居然說他沒錯!」

  封輕嵐又是一擺手,要孝春稍安勿躁。他問向正在暗笑的人:「掌櫃的,今天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酒錢我照價賠你,小兄弟……你就放他一馬。」

  望住地上蜷縮著一動不動的身影,他不禁有些擔心。

  「二少爺,為什麼要賠?把乞兒手上的酒還給客棧不就成了!」

  「乞兒偷酒一定有他的需要。這酒就當作是我買下來的,掌櫃的出個價吧!」在說話的同時,他瞧見地上的人不知怎地打了個顫抖。

  機不可失,財神爺自己來敲門,掌櫃的哪有不應門的道理?

  「不多,就……五兩銀。」

  「五兩?你開什麼玩笑!乞兒抱的酒罈上紅紙黑字寫了『白乾『,這種次等酒哪值得了五兩銀,你存心坑人!」

  不只孝春,他的妄口,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掌櫃的這才覺自己的確開價開得太高,於是他又想開口將價錢減減「就五兩。孝春,將錢給掌櫃的。」

  孰料,封輕嵐竟快口響應了,掌櫃的霎時笑顏逐開。

  「……」知道自家主子的好心腸又發作,他一個小夥計再也沒話好說。

  孝春從布包中掏出銀兩,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拍到掌櫃的手上。

  拿到錢,二話不說,掌櫃的就轉頭回到客棧去,而原先看熱鬧的人群也一哄而散。

  事情解決,封輕嵐走至小乞兒面前,準備攙起他,哪知乞兒不待他扶,自己就撐起了身子,搖晃地站了起來。

  「小兄弟,我看還是讓我帶你去給大夫瞧一瞧比較妥當。」

  他捉住乞兒仿若枯枝的手臂。而乞兒則仍低著頭,緊抱住酒罈,半聲不吭。

  見狀,孝春不禁替主子不值。

  「二少爺,他一定只是想喝酒罷了,我們說不定還礙了他的事了。」

  「小兄弟,你要這壇酒究竟為了什麼?有沒有什麼我幫得上的?你住在哪兒?或許我……」驀地,封輕嵐一連串的問話被動地截斷。

  此刻那乞兒正抬臉看他,無法控制地,他居然被他那張骯髒無比的尖削小臉給吸引住。

  因為覆了層泥垢,看不出乞兒長相好壞,但巴掌大的五官上,一雙黑黝黝的精神大眼,卻在瞬時牢牢吸住他的思緒。

  在他淨澈的黑黝雙眼裡,封輕嵐似乎看到了與他年齡不符的滄桑和深意,彷佛他已看盡人生百態似的。

  如果眼神能看出一個人的年歲,他幾乎就要猜他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叟了!

  不!這種老成,或許三個老叟加起來都無法比擬。

  是眼花了?

  封輕嵐眨眨眼,想再細瞧一次,可乞兒卻在這時掙脫他的扶持,自顧自地往反方向走去。

  「小兄弟!」回了神,封輕嵐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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