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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想到那個傢伙說的話嗎?我道是這村子有病,外人怎麼著?住久了不就成自己人。」如果說到那村子,他這才感覺人心難測,整個村就是怪。「還有,我跟著你,是不想你又被那傢伙纏,看他纏你我不高興,他若再碰你一根頭髮,我就扭了他的頭!」

  薩遙青固然末了語氣惡狠,但那威脅聽進鄂多海耳裡,卻不自覺地有些開懷。

  從來都只有嬤嬤一人如此在意她、護著她的,而現在多了這一人,這男人的一舉一動都讓她感到備受保護。

  用餘光偷覷了身邊的薩遙青一眼,她低著頭,唇角是微微勾起的。

  避開了村人聚集在村市集的時間,兩人在較少人會留心到的當兒,很快來到星家藥鋪,還好這時店頭依舊只有星霄一人,不見難纏的星庫爾。

  「爺,我來給嬤嬤拿藥。」臨著櫃,她取下臉上的布巾,對著櫃後頭正在切藥材的星霄說。

  見著兩人,星霄有些意外。「上回的藥,沒了嗎?」算算時間,應該還有才是。

  「治手腳的藥還有,是心藥,前些日子給的那藥丸,嬤嬤吃了似乎沒點效,反而不舒服。」

  「怎麼會?」聞言,星霄皺起眉頭,滿臉憂慮。「她怎麼個不舒服法?」

  「站不久,且常掩著心坎說喘不過氣,臉色較以往黯沉,說話聲也虛軟。」

  聽完,琢磨片刻,他轉過身提了藥箱說:「我去看看她。」

  「不,嬤嬤說,麻煩你給她換回以前的藥就好,也許是新藥不適合。」

  「沒看過都說不準,走吧。」

  「別。她說不想見您。」鄂多海說。

  「這……這樣嗎?」聽了她這樣說,他那原本還急著的動作忽地一頓,跟著將藥箱緩緩擱回案上,視線移到地上,十成像個被往事擊敗的老人。「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她仍是掛在心上,連一面都見不得。」

  喃念罷,他回過身,到那個專放置鄂嬤嬤藥材的藥櫃前取藥。一會兒,他將藥遞到鄂多海面前,像習慣了似地,將她已能背誦了的提醒再講一番。

  雖然都知道藥材該怎麼煎服了,但鄂多海並未打斷他,等他講完,她半啟著口,「您……」

  其實,她很想探問他和嬤嬤的過往及關係,只是,問了又能如何?依嬤嬤的性子,也許她的多事只會引來其不悅。

  最後她的餘音結束在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裡,付過錢之後,他和薩遙青在老人帶著失落的眼神中走出藥鋪。

  「搞不懂你們人怎麼常常話只講到一半。話藏在肚子裡不是很辛苦?」倒是薩遙青一跨出鋪子就忍不住問。

  「是,我們人就是喜歡藏話,因為藏話就飽了,這樣就不用花錢買糧。」

  順著他的語尾,她說。

  「嘖!」這女人也學會逗人了。他笑。

  鄂多海一邊說話,一邊掏著自己背褡,本想掏掏是否還有銅板,想買點線幫薩遙青補穿了洞的衣服,但手這麼一摸,卻摸到上回在林子裡從那死去獵戶身上取下的獸牙鏈子,她都忘了有這東西了。

  拿出來睨了眼,她本想又放回口袋裡,但就這麼一張望、一邊走路沒注意的當兒,在轉角處就撞到了個婦人,因而手上的項鍊脫了手掉到地上。

  直覺反應地想彎腰拾起,但那被撞到的婦人動作比她更快,她幾乎立即地拿起那掉在地上的錬子,握在手中抓得死緊,並用極激動的表情望住鄂多海。

  「這……這鏈子你哪來的?」

  「你識得這鏈子?」她問。

  婦人未及回話,眼淚就撲簌簌地掉下來,當鄂多海和薩遙青還怔愣於婦人反應的同時,一旁又來了兩人,是之前在星家短暫休養的談初音和仲孫焚雁。

  婦人說了那鏈子是她失蹤兩年的丈夫的貼身物品,從不離身的,上頭的狼牙是丈夫挺得意的狩獵戰利品,而幫狼牙穿洞編織成繫繩項鍊的就是她。

  因為怕婦人太過傷心,且人既已逝併入了土,所以鄂多海當下隱瞞了獵戶的死訊,僅說了是在樹林打獵時拾到的,便讓婦人將東西給帶走。

  本以為應該在身體恢復後就會離開崁兒村的談初音兩人,竟意外地仍在此停留,見她的模樣,猜想應該是好了許多,看其臉色和精神較之先前都有大進步。

  「他說謝謝。」在婦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時,談初音對鄂多海兩人道。

  「誰說謝謝?」

  「獵戸。你們葬了他,並將東西帶回來給他家人,他很感激。」那回在溪邊初遇鄂多海兩人,她在鄂多海身邊便是瞧見了那獵戶的魂;而此刻……初音說話的同時,視線又飄移至一旁。

  離眾人數步的位置,站著一道唯有初音才見得著的身影,是那逝去的獵戶,此時他正平舉起手臂,手指向前頭,一個往村後山頭的方向,那個當時讓她和焚雁停下腳步入山的山路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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