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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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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沁涼風兒拂過樹梢,將數日前已悄悄轉黃的葉片帶離半空,落向了地面,為半幹禿的草地覆上了一層金黃。 蕭瑟林木間,幾隻準備過冬的野鹿或動或靜,試圖在落葉裡掘取僅存的綠葉草根;專注覓食的它們,全然沒注意到十數步遠處,一處高高隆起的土丘上有一雙利眸正盯注著。 喔不,那雙專注的利眸並非盯著那幾隻野鹿,而是越過鹿群,落在更遠處的樹林,那匍伏在樹木後頭,五匹正無聲朝鹿群前進的灰棕色狼隻身上。 狼只熟稔的分工獵捕行動,在那眸子裡看來猶如螳螂捕蟬;當它們越來越靠近鹿群,近到只剩下咫尺,就待領頭狼一個信號,狼群便要飛撲而出之際,那眸子的主人于同時快速地自土丘躍下,即刻朝狼群裡一隻中等體型的公狼奔去。 只是,當公狼就在跟前,一支不知從何處射來的疾箭就這麼竄過他眼前,那箭尾帶起的風甚至劃過他的鼻尖,疾箭最後神准地射中那匹公狼原本想攻擊的目標——一隻體型肥美的鹿。 鹿的頸間中箭,哀嚎一聲,兩隻前蹄高舉,迅往林間狂奔而去;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自然驚動了其他鹿只,以及本想獵捕鹿只的狼群。 霎時間,鹿和狼倉皇奔散,那令利眸主人不由得停下腳步,連前一刻滿腦子的獵殺欲望,都像是突然被雷劈中似地眨眼消散,換上的,是一股極度惱怒的情緒。 他怒眼望向箭羽來處,就見一團黑影從那處飛竄而出,極快速地朝受傷鹿只逃逸的方向奔去。 那顯然是一隻訓練有素的獵犬,而跟在它後頭奔跑的,是一條背著弓箭的人影。 這人根本是叼走他已到口的獵物!沒人能這麼做,沒人! 怒火燒上腦門,他一個轉向,朝那即將從他身側飛掠而過的人撲去;那人似乎沒料到他會撲上來,應聲被壓倒在地。不過,因他的目標不是他,所以就算被撲倒,仍是極力掙扎;趁隙脫身後,旋即起身欲再往林中奔去。 可惡!簡直目中無人!究竟把他當什麼了!? 那人無視的態度益發激起了他原就燒騰著的怒氣,於是又一個縱身,再次將那人撲倒。 這回一反前次,他用自己比對方高壯的體型優勢,將之釘死在地面上,跟著一拳頭朝對方蒙著布巾的臉揮去,不意對方速度更快地將頭一偏,使得那狠勁盡出的拳頭登時招呼在泥地上,痛得他蹙眉。 咬牙悶哼的同時,他壓制對方的力道卻未因此而稍減,反倒一掌掐住對方的頸項,將之拉起拚命搖晃;然而也因為這粗魯的拉扯,那人前襟不但被扯開,露出一大片雪白豐腴,連那始終緊覆著臉的布巾也跟著掉落。 是個……女人!? 頭上戴了頂獸毛帽,帽子底下一張下巴尖尖、只有巴掌大的細緻蜜色臉龐雖然有些髒汙,卻是精神十足,看來年紀應不出十五六;此時正擰著兩道彎眉、怒睜一對水靈不馴大眼的她,像極了一朵在雪裡怒放的紅花,熠熠生輝到令他看了不舍移開視線。 況且,他一直以為身前這人合該是名精于狩獵的男人。 因為依她動作之靈敏、箭術之神准,以及藏匿在林間卻不被他察覺的本事,再加上她那沉緩的心跳,這……對於一個普通人,甚至是才急速奔跑過、並正與他纏鬥著的女子,是不可能有的。 她應該要呼吸急促紊亂,卻無;她應該要心跳如擂鼓,卻全然沒有。這實在太怪異。 正當揪著她的他試著厘清心裡不斷浮出的疑問之時,忽地,一聲聲從遠處林間傳來的犬只慘嚎聲驚著了那被他箝制住的她。 她渾身一震,使盡全力推開身前恍神的他,待站起,便像焚了心似地往犬只慘嚎的位置狂奔而去。 只是,等她來到那狗兒身邊,為時已晚。 那和她相處兩年多、日夜伴著她在林間奔波打獵的忠誠夥伴,已被那回頭來叼走中箭傷鹿的狼群給攻擊得遍體鱗傷,頸間血肉模糊,眼瞧著僅剩一口氣,躺在血泊中抽搐,並用無神的眼珠子望著她。 見那慘狀,前一刻仍生氣勃勃的她,像是被抽走了魂似,雙膝跪地,緩緩探出抖顫的手,輕撫那微弱呻吟著的狗兒,直至它在她的注視下嚥下最後一口氣。 「它……死了嗎?」尾隨而來的男人瞧見這一幕,不由得問。他沒想到狼群會回頭,狗兒會被攻擊。 手上沾著狗兒鮮血的女子,原本還沉陷在深沉的悲傷裡無法自拔,這會兒一聽到男人的聲音,就如同魂魄被招回一般,馬上轉過臉來。 她怒瞪著他,緩緩站起,跟著三並兩步朝他沖去,兩掌往他厚實胸膛一推! 「嘿,等等!你想做什麼?」他退了又退,緊盯住身前那似乎陷在狂怒情緒中的女子。 沒讓他有機會閃躲,她又使勁推了幾次,直到他背抵住一棵半倒的樹;然後當他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處傳來一陣冰涼,才發現自己居然被銬在樹幹上了。 這……動作未免也太迅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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