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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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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雞跑了!」豈料這時灶房外頭有人叫了。那聲音是府裡十三歲的書僮,以往都是他幫忙殺雞的。而這下,雞跑了﹖ 「啥,真是倒的什麼楣!」她的手雖然痛得要命,但是雞如果跑了,結果只會比這個更慘。不管手,于陽馬上跑出了灶房。在看見杵在雞籠邊那手裡還抓著把身刀的少年,她忙問:「雞呢?」 「飛了!」 「飛了?飛到哪兒了?」她抬頭看看牆,又看看檣外拍困。 「屋頂上。」書僮指著四人高的屋頂。 「啊?」望向屋頂,她雖未看到那臨死逃脫的雞,不過卻看見從上頭飄下來的幾根雞毛。「你是怎麼抓的雞啦!故意鬆手的嗎?」忍不住,回頭凶了書僮。 「陽姐姐,我沒有,我不過是拿刀從雞脖子上一割……」 「割?脖子斷了的雞還能飛?你以為我笨蛋呀!以後從砍一隻雞五分錢,降到砍一隻雞三分錢!」這小子是賊在骨子裡,只有她瞧得見。 「陽姐姐,我說的是真的!」蹙著稀疏的眉。 「三分錢,沒話說。」又抬眼看著屋頂,心想,這下可好…… 「三分錢?三分錢我買餅塞牙縫都不夠咧,好個死姑婆……」撤下無辜的表情,書僮兀自低頭嘀咕。然而,他未料于陽耳力拔尖。 「你說什麼?」回過臉,她瞪住嘴皮仍動著的書僮。 「嘿嘿,沒!三分就三分。」擺擺手。 「哼!」不理會書僮的嘻皮笑臉,于陽的視線開始在極高的屋頂和一旁的圍牆之間遊移。嗯……如果拿椅子爬牆,然後從牆爬上屋頂抓雞,應該可以吧﹖她盤算。片刻,她當真從屋裡搬來一張木椅,擱在牆邊,且對書僮說:「過來幫我穩住椅子。」 「穩住椅子﹖你該不會想爬牆吧?」走到于陽身邊。 「怎麼,瞧我不起?我可是學過功夫的,你忘了?」 「喔,記得記得。好吧,那我幫你穩住椅子,可是以後砍雞還是五分錢,還有,我想吃你做的『跳丸炙『。」從上一回吃過那彈性十足、肉裡包汁的丸子,他就一直掛記到現在。 吱,奸子一枚﹗「五分就五分,但是丸子得等我有空再補給你,還有,除了幫我穩住椅子之外,還要幫我注意有沒有人來,如果被人看見我爬上屋頂,以後我的耳朵可更不能安靜了。」她雖然粗魯慣,也被叨念慣了,可是還是省點麻煩好。 達成協議,于陽這才踏上椅子,人也往牆上爬,而等她上了牆眼睛往下頭睞,心裡頭卻不覺開始發毛。咳,怎麼這牆從地上看不怎麼樣,一踏上來卻高得嚇死人,那如果再爬上屋頂呢?不就…… 「喂,你可別跑掉呀﹗」咽了口唾沫,她對書僮喊。如果他沒跑,起碼她摔下去的時候還有人救她,不會死得太快﹗ 「要我別跑,是不是怕死呀?」 瞪大眼,嘴抽搐。「去你的,我哪怕死了?老娘我有輕功哪!總之,你就是別跑,跑了就見識不到什麼叫做武功高強了,聽見沒?」 「真的嗎?好好好,有好戲……呃……是有輕功可以看,我當然不跑。」 見書僮點頭,是以她又吞吞口水,且將腳往及胸的屋頂上提。好一會兒,當她攀上了屋頂,手穩穩抓住一壟屋瓦後,也才敢再將眼兒往下看。 「咳,這……這摔下去穩死的!」沒看還好,一看就讓她打了個哆嗦。 屋頂是斜的,所以于陽只能伸長脖兒往上探,然後掙扎著在上頭站起,好久,平復情緒,這才往屋脊方向亦走亦爬地去。只是,等她人到了屋脊處,卻仍不見個雞影兒。 怪了,怎沒看到?飛哪兒去了呢?讓腳掌卡在瓦縫中,她很努力地站直了身,而也因為這直身,她的視線竟豁然寬廣。 「好……好美呀!」如果這回她沒爬上來,可能一輩子都看不到這模樣的蘇州了。 越過府邸高聳的屋脊,看見的是遠方層層迭迭的瓦海,偶爾伸出的幾簇樹尖,就像黑泥裡探頭的嫩芽,清新得不得了;而且這上頭沒有人擠人,一切看起來就是那麼地無拘無束、無垠無涯,就好似上了天。上了天?嘿,那這樣的她,豈不像了天上的神了? 「哇哈,唷呵--在這裡我最大啊--」如同站在雲端,她張開雙臂得意地懷抱那整個景觀,只是她也才享受這麼一下,遠處竟就「咻」地一聲刮來一陣強風,硬生生將她打落了下去。「哇--」 登時,她便像顯球般滾呀滾地,一下子就滾到了屋頂邊緣-若非她及時抓住一根白色的柱子,她早滾出屋簷,摔成餅了。 「呵呵,幸……幸好,幸好老娘命大。」她心存僥倖地瞅住那救命的柱子--柱子?抬眼,她的下巴不由地掉了。原來它不是根柱子,而是根套了白靴的人腳! 「是我的話,就不會放手。」似乎看出于陽的下一個動作,那腳的主人說了。 聽話地繼續抓住,于陽吞吞口水問:「你你你……你是賊?」救她一命的,居……居然是根「賊腿」? 「不是。」低著頭,男子板著一張臉,而回答的同時,他的眼還往四下瞟了瞟,鼻子更怪狀地嗅著,模樣像條覓食的犬。 于陽看他賊頭賊腦,一個忍不住,便脫口罵出:「賊……賊哪會承認自己是賊,而且如果不是賊,你怕個啥勁兒?」她的手益發抓緊男子的腳踝,而身下,則努力想將自己懸空的兩條腿縮回。縮!縮!快點縮回來啊,笨腿! 「噓,如果你小聲,我就拉你上來。」正回臉,皺起眉,似乎困惑於她的大嗓門。 「如果老娘我不呢?」哪有人「抓」到賊,還放掉的道理?說不定他現在身上還藏了從府裡偷來的東西呢! 「那麼老娘你,可能會摔成肉餅,而且看這體型,應該是很大一塊。」他總著被她抱住的那只腳。 「啊﹗你敢?」兇狠地瞪住那威脅她的男人。 「你說呢?」又抽腿。 「呀,」他當真?「呼呼」……呼吸急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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