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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好吧,既然燒壞了,也沒什麼好說的。咚地,她跪了下來,兩隻手抵著地、額也抵著地。只是,她做出這連貫的懲罰動作,老人卻不動聲色,是以她伸出一隻手,指著一旁的掛櫃說:「灶落在那兒,布揭開就是了。我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又怕積灰塵,所以就先供在那裡了。」

  以往,她要燒壞菜,爺爺都會要她向灶君道歉,像這樣跪,有時還可以跪上半天一天。呵,不過也奇怪,離開爺不過也一個月,她居然會思念爺的那一根細竹,看來,她還真是討打的。額抵著地,她的嘴巴因為開心而笑咧著。只是,等著等著,並不見老人將牌位拿到她面前,是以,她偷偷抬眼瞄了下。

  「咦?」奇怪的是老人就只是那麼站著,他靜靜地看她,一句話也沒再說。「爺,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您的臉色好難看啊!」

  見狀,于陽跳了起來。只是她攙向老人,那伸出的手卻只撈到一縷空氣。這?她發昏了是不?怎麼會突然覺得爺變透明了。她眨眨眼,而眼前也恢復正常。

  真是,她的爺不過是臉色難看了點,應該是從蘇州到杭州,長途勞累才這樣的吧!

  老人未加回應,他抬眸望向著屋外,眼神頓顯悠遠,並說了:「是舍利托生,竹林裡她放我一回,下回可能就躲不過。於月呀,我恐怕再待也不久了。」

  再待不久?這……這跟以前老掛在嘴邊的死不瞑目有什麼不同呀?

  「爺,您到底怎麼了?什麼叫再待也不久?」老人舉止怪異,于陽難免心慌,可極笨的她又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所以也只能無措地看向外頭。然,她這一看,卻意外發現屋外有點騷動。遠遠,她看見兩道背影,是兩名女子,她們好似才從屋外跑開。「喂!你們是誰?等等!」

  也跑出屋外,于陽原想跟上去,但突來的一陳錐心感,卻讓她停下了腳步。這……這是什麼感覺?驚訝嗎?還是傷心?

  她只能抱住心坎,懷著疑問,並楞瞪著那背影消失在遠處。

  而那頭,使勁全力奔離小屋的金嫮兒,終於忍不住腳痛,撲倒在地。

  「小姐!您沒事吧?」她隨身的丫鬟驚叫,連忙攙起。

  「我沒事,你別嚷嚷。她……她跟上來了嗎?」頻頻往後望,拐著腿,繼續走。

  「沒有、沒有,幸好我們跑得快,要不然也像她一樣鬼上身,那就慘了!」剛剛,她和她家小姐原本是想去找那個土姑娘問個仔細的,哪曉得從灶房跟她到小屋,卻看到她不但一個人自言自語,還手舞足蹈的。真是嚇死人了!

  丫鬟滿心愕然,所以也沒空去注意走在前頭的人早已一臉青白。

  是她嗎?她還活著嗎?可她要是活著,又怎和自己長得一點都不像?不過,那要真不是她,自己又怎會出現那種心靈相通的感覺,驚訝、傷心共嘗,就跟十幾年前她還在的時候一樣呢?金嫮兒手搞著胸口,情緒複雜到難以言喻。

  第八章

  啥?她家老爺要見她﹖

  「我什麼也沒做,為什麼一定要去見他?不去不去!」隔了兩天,一大早于陽就被三個廚娘簇擁著去見翟老爺。說是因為前天老爺吃了她做的菜後,足足有一刻鐘說不出話,等他吃完了東西,第一句話就是要灶房怏快將造菜的廚子帶去見他。

  「一定得去!這一見肯定對你有好處,我在這宅子待了幾十年,到現在也才見過老爺幾次,他可是比皇帝老子更難見的。快點快點,到了到了。」老廚娘滿心歡喜地半勸半拉著于陽來到主廂房前。只是于陽腳下蠻勁大,杵在門口就是不給進。

  「好處?能吃就是福,既然這回他吃了我做的東西不會吐,那就代表他根本不是中邪呀,那既然病好啦就好啦,以後也不會找你們麻煩,更不會浪費食物,那見不見我還不一樣?」一向習慣當個隱形人,這樣被人簇擁著,還真像只要被帶去宰了的豬哩,她不喜歡。

  「別說這麼多了,快進去,進去之後見到老爺,別忘說點什麼。」

  「說什麼?」

  「什麼?嗯……對了!就說我在你做菜的時候,幫你添過柴火;那麼她呢,就說幫你煉過爛葉;還有她,就說幫你洗過鍋子、洗過杓子什麼的。」沾光,這樣往後才有好日子過。

  「大娘,您為什麼要我說這些?唉,別推我……啊?」掙扎之餘,見一人朝這裡走來。

  「大……大少爺。」另三個人忙對著來人行禮。

  「怎麼回事?我到灶房找不到你。」來到門前,盯著那前一刻還被人推拉著的于陽,翟天虹問。

  「我……咳,大娘她們……」怪,怎麼一看到他就全身發熱。于陽不覺躁然。

  真是個不懂掩飾心情的人,呵。他笑。「大娘,您們帶于陽到這裡,有什麼事嗎?」

  「是老爺要我們帶她過來的。」

  「我爹?」

  他……「爹」?難道他真是這裡的少主人?本來低著頭,于陽霍地抬眼瞪住了翟天虹。

  「是呀,因為姑娘前天做的那幾道菜老爺很喜歡,所以老爺今早特意要灶房將她帶過來,還吩咐了不能延誤的。」

  吃了她的菜?這麼巧,莫非他剛剛聽來的事,即是和她有關。「原來如此,那我帶她進門就好,您們先去忙吧。」

  「嗯,這……」三個廚娘踟躓,最後還是忍不住再和于陽咬了耳朵後,才肯離去。

  「她們和你說了什麼?」剩下他倆,翟天虹發現于陽一直瞪住自己。

  「沒說什麼呀,大、少、爺!」剛剛那一聲爹,等於表明了他的身分,而他的隱瞞亦讓她有地不快。

  她這一句,很明顯表達了她的情緒,他知,但卻不以為意,只是去牽她的手,並說:「大少爺這三個字只是這宅子裡的人賞給我的名號,對我並不具特別意義。倒是你,我在你面前,不該只是翟天虹,一個喜歡你手藝,還有喜歡你這個人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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