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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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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濤大哥,我沒怪你的意思,況且這事……」她的聲音也似壓抑,可回過身,想將心頭話說清楚,一道震天價響的木頭碎裂聲卻湮蓋了她的聲音。 兩人抬頭一看,那老舊的船帆竟就這麼硬生生砸了下來,它不偏不倚當頭砸向她,將她打向船舷,而當江重濤上前欲將她拉住之際,她已重心不穩地落到船外,只靠那恰巧勾上碎裂梁木縫隙的腰間絛帶支撐著她,讓她一時之間不落水。 下一刻,他發狂似的將掉落的船帆推開,將人拉了上來,他扯掉那蘭紫色絛帶,讓她躺上甲板,在檢查她全身上下之後,發現她除了臉上有一點擦傷外,其它並無傷處,但搖晃著她、喊著她,她卻是不醒,她……死了嗎?不可以,不可以! 「緞兒……緞兒——」 一場夢魘,驚醒了床榻上原本就輾轉難眠的人,江重濤猛然睜開眼,才曉得方才一切全是夢。 坐了起來,他擦去額前的冷汗,耳裡聆進船外唧唧的蟲嘶,待夢境被現實逼去,他癡狂沸騰的情緒這才猶如塵埃落定。 是夢……仍舊是夢?呵,他不曉得自己還有作夢的權利,可這夢境卻仍是無止境地、如此真實地反復著。是因為他心裡始終有愧疚、有牽掛嗎? 挪身床緣,他抱頭沉思,須臾,他站起來,人往船外走去。 同時,無垠大湖的一個小角落—— 黑森森的樹林前,一顆數人合抱大的巨石橫躺在一叢湘妃竹旁,細眼瞧,那巨石上頭還擺著一隻開了蓋的小竹簍,竹簍旁邊亦隨意丟著一雙沾了泥的鞋、一件湖綠裙褲、一件繡滾金絲邊的窄袖衫糯,和一件乳白色兜衣。 這,是一個姑娘身上的全部家當,但是姑娘呢? 放眼岸邊,無人;再看湖面,那裡除了月色映照下跳躍著的波光,似乎再無其他。 忽爾,啪嚓!水面冒出一顆頭顱,那頭顱左右觀望,看著平靜的湖面,又看著靜悄悄的岸邊,忍不住,她輕嚷:「破仔。」 輕細的聲線,在寧靜的夜裡格外清晰,可一波湖浪湧來,竟吞掉了那叫喊。嘖,許是玩樂過頭了,雖從谷地出來幾天沒給機會下水,可也不能一下水就忘了誰是誰了! 於是她伸展開白皙的雙臂,迎著水面啪搭啪搭地拍水,跟著集足十成聲量,喊:「破——你個鳥頭烏龜身,快出來,再不出來我把你丟在這湖裡了!這裡不知名的水鬼、水怪很多的,小心被捉去當龜奴呀,別怪我沒告訴你、你、你、你……」 那叱咄聲回蕩在寬闊的湖面上,可卻僅僅驚跳起幾尾失眠的魚;許久,等聲音又被浪潮聲湮沒,那被責駡的對象卻還是不見蹤影。 好,很好,它非得逼得她再進水裡將它揪出不可,是不?那如它願。深吸一口氣,她咚地又入了水。深夜的湖裡光線稀微,遠處只看得見叢叢水草迎著水潮款擺,而抬望,一輪明月則被水面蕩漾的波紋擴成圈圈銀帶。循著幽明不定的光線,她在黑影幢幢的水底尋找良久,終於,她看見靠近岸邊處似乎有些小騷動。 破仔?擰起眉,她矯捷地劃動光溜的四肢往那方向潛去,可當她沿著那鬆軟的湖底翻找之後,卻猶是不見它。 不是破仔?那麼是誰?是這湖裡的人嗎?她是曉得洞庭裡住了不少人物,但她既不是敲鑼打鼓地登堂入室,自然也不會有誰來歡迎她噫。 任兩隻細白的腳掌踩上湖沙,她仰首觀望那一湖還算平靜的碧波。豈知…… 啪嚓!她頭頂不遠處的水面忽地激起一陣小浪。 唉?是人嗎?她狐疑。可該不大可能,因為她是等船上的人全睡了才找了這裡下水泡泡的。莫非是岸上的人家?但她方才下水前也探查過了,這樹林周道並未住人才是。 正當她搞不清狀況之際,一條黑影卻倏時遮去光線來源,往她急速泅來。 哎呀,該不會是哪方不識好歹的水鬼想抓她當替死吧?也不想想她是何方神聖?呵,門都沒有,耍耍他! 腳下一蹬,她禦水自如,兩手輕輕旋撥,身子更是瞬間前進數尺,敏捷的模樣宛若水中靈魚。只是,怕是自信過頭,她壓根兒忘了對這地盤不熟,所以才泅了一段距離,她那在水中從不束起的發,便被一叢水草給纏住。 「啊?你這放肆的水草,竟敢調戲姑娘我?」她一面看著那漸漸朝她逼近的黑影,又很是努力解著發上的草,只是那草就像和她杠上似的,讓她愈是想解就愈是糾結。唉唉……可惡,人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她是漢水之女來了洞庭被草欺!可惡,真可惡!不管嘍!扯了你! 再不管那草如何纏她,她兩腿硬是一退,想往水面泅去,本想那草會因她向上拉扯的力量而斷裂,但卻錯了。 她人才往上游了一尺,就又給草拉回了湖底,讓躺進水草叢中的她,一臉狼狽。 「呼,好氣!既然如此,雖我能力不足,可起碼也能將你……」 哪知躺臥著的她嘴上才念念有詞,那一直窮追不捨的黑影居然就這麼迎面撲了上來。 「哇啊——做啥?放!放開……」兩手本欲推拒,竟被一股更大的力量擒住,那股力量不僅是擒上她的雙手,刹那,更是攬上了她如蛇般扭動的細腰。 咦?這……這……他不是想抓她嗎?但卻不是將她往水底深處拉。那黑影穩穩地將她扣在自己身邊,然後帶著她往水面迅速泅去。 就當快接近水面時,蘇映潮終於在微弱月光的幫助下,將那黑影看了仔細。 是江重濤!他不是睡了嗎?怎在這時入了湖,還抓著她不放?莫非,是誤認她溺水了不成? 光線逐漸明朗,而他側過來觀看她的臉,也漸顯清晰。他那高聳的具和緊抿的唇,調和成剛毅的線條,而微眯起的眼眸和浮貼在臉和頸上的長髮,則成了陪襯那剛毅的一絲溫柔。被水的重量往下褪去的衣袍棉柔得像雲朵,纏繞著他結實矯健的身軀,這時的他儼然就像騰雲駕霧的祥龍,混身包裹著力量,卻不失優雅。 破仔的主人曾說過,那水,雖是她們熟悉之物,每天看著、望著,幾乎都要煩膩;但若有幸見著藏匿於深水裡的蛟龍,那麼她將讚歎天地造物之美。 只是蛟龍她見過幾次,美則美奐卻不近人,而眼前這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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