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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跟在蘭舫身後,初音仔細地審視著,許久,她開口:「蘭姐姐,你……」

  「少夫人,大夫來了,大夫來了!」只是好巧,那小丫鬟也在此刻進門,她拉了個老大夫就往房內擠。「讓讓,急事,讓讓!」她將初音和焚雁擠站一旁。「大夫,麻煩您快幫咱們少夫人看看,少夫人您坐這兒。」

  被攪糊塗的蘭舫也只能坐上床畔,伸手讓老大夫診了,可老大夫掐住她的手腕特久,卻連一個字兒都沒蹦。

  「怎麼了,大夫?」丫鬟倒是比任何人都急,她拭著額上的熱汗。「大夫,咱們少夫人了兩個月前從木架上摔了下來就一直昏迷到方才,究竟有事無事?」

  「我……昏迷?」蘭舫赫然,從木架上摔下這事她知道,記得那時她正忙著將架上的罍罐歸位,卻聽府庫外頭有人喊著少爺回府……但之後的「昏迷兩個月」?

  她不是只扭了腰嗎?楞瞪著小丫鬟。

  「是呀!少夫人不記得嗎?您可是從府庫那好高的木架上摔下來的,原本大家都擔心您,害怕您和肚裡的小娃兒都……」

  「咳!」她話沒說完,就被那把脈的老大夫一聲咳給打斷。「你說……你家少夫人從高處下昏迷至今?」

  「對啊?我家少爺看少夫人一直沒醒來,心裡急,今早還出門去找隔壁縣出了名的大夫呢!」

  「沒病哪需要什麼出了名的大夫?」也瞪了丫鬟一眼。「我看她身體倒是挺健康,一點差錯都沒有,只是有孕在身,需要添點補罷了。」看著蘭舫紅潤的臉蛋,暗嗤那小娃兒荒唐。「沒事別窮找大夫,壞兆頭!來來,你這小丫頭倒是跟我回鋪裡去抓點補藥。」

  「可是這不可能呀!少夫人明明……」

  提著藥箱,大夫出門去,而那被說得丈二金剛的丫鬟亦跟了出去,嘴邊還不斷嘖著怪呀怪地。

  「那丫頭不知道怎麼回事?」人走後,蘭舫朝門邊的兩人無奈笑笑。

  「大概是睡糊塗了。」原來,蘭姐姐的傷勢是由此而來,那她知了。初音也抿嘴笑,只是她笑裡的深意,於今除了她自己,恐怕已無人能解。

  「初音今早找我有事?」忽然思及。

  「本來有事,現在已經無事。」人與胎兒都保住了,自然無事。她瞥了眼那意外安靜的仲孫焚雁,又接道:「姐姐,我們打算今天離開,借住太久,實在過意不去。」

  「今天離開?」這回大嚷的是焚雁,他浮躁的嗓門還連帶嚇著蘭舫。

  「小聲。」初音裡住他。「你不是一直想早點上路?」看來那「所有的事」他忘得真的很乾淨。

  「不對,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沒做,可是我今早一睜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齜牙。「你一定曉得我忘了什麼對不對?」

  「我怎會知道。」原來他不是毫無感覺,在雷鳴寺待過一段時間,還是有差別的。她低眸。

  聽著兩人,蘭舫忍不住笑。「今早,好像不只一個人睡糊塗。」

  「是呀。」不是不只一人,而是府中所有的人。初音只能將那無法說出的感觸擱進心底。

  「你們要走的事,跟婆婆提過了嗎?」見初音搖頭。「現下婆婆可能還在廂房,等晚一點我再……」

  「少夫人,不好了,不好了,」突地,門外有人雞貓子喊叫。一會兒,奔進門的又是剛才跟著老大夫出門的丫鬟,她一臉倉皇,上氣不接下氣。

  「什麼事慢慢說。」

  「庫……庫房失火。」

  「庫房?為什麼庫房會著火?我過去看看。」被她一嚷,蘭舫焦急,她出門便往府庫去。

  「就方才,我本來要跟大夫出府,結果經過庫房時竟發現外頭擠滿了人,一問才知道原來起了火,而且就是管事要我來通知您的。」

  「怎會這樣?情況嚴不嚴重?」今早實在特怪,感覺好多事情均蜂湧而來,讓人措手不及。捧著腹,腳下加快。

  「我剛才探了下,燒掉的是府庫裡的密室,裡頭的東西都沒了,不過很奇怪,密室以外的好像都沒燒著耶!」她也走快,可卻跟不大上蘭舫,這下她真開始懷疑自己,並相信大夫說的話了。

  「密室?」她知道府庫裡有道密閉的門,自她嫁進申家,她沒聽人說過裡頭放了什麼,婆婆也未告訴過她。

  「對了,少夫人,還有那最最奇怪的事。」

  「什麼事?」

  「聽那最先發現狀況的開門大哥說,老夫人和春花姐兩個居然在裡頭。」難不成她們睡在裡頭?一早連數怪!

  「婆婆和春花?」楞著。「那她們……有無受傷?」人已來到擠滿僕役、婢女的庫房前。

  「我想,少夫人您還是自己瞧好了。」憑她一張嘴可能也說不清楚。

  越過人群,進了裡邊,蘭舫在滿是煙焦味的庫房裡探了一圈。密室裡,燒個精光,只剩下一些焦黑完全辨不清原狀的瓶罐卷軸,而密室外……

  她盯住密室的木門,不由得怪奇,因為那道木門厚則厚矣,可一把將藏物燒盡的火竟燒不穿它,卻只在它上頭熏出一片炭黑?

  還稱奇著,身後一道嗚咽卻清晰傳來。回身一看,那申老夫人正坐在」只物箱上,她身邊則坐著春花,而那名擬欲出府的老大夫正替她臉上的傷上藥。

  「娘,您沒事吧?」蘭舫焦心地詢問。

  「嗚嗚嗚……」老婦僅是掩面啜泣,但顯然無恙。

  「老夫人准是被嚇著了,我想應該是春花救了她。」一名僕役指著密室前的倒塌木架。「我一開門進來,就看到兩人被壓在那木架下頭,春花護著老夫人,自己的臉卻被碎裂的花瓶劃傷,我問她事情是怎發生的,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而老夫人她……」

  「嗚嗚……我對不起你,害得你傷了臉。」老婦抓著春花的手,老淚縱橫。

  「沒關係,夫人,不過是一張臉,外表不挺重要,您人平安就好。」

  「嗚嗚嗚——」聞言,那申老夫人更是嚎啕大哭起來,好似觸及什麼傷心事。

  收回視線,僕役又說:「老夫人一醒來,除了哭,就是說這句話。」肯定是被嚇傻了。最後一句僕役看在眼底,卻收在心底,是與不是,日後便知。

  而將哭得傷心欲絕的老婦攬進懷裡,蘭舫只能語重心長地回了:「沒關係,人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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